广东省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05)佛中法民一终字第604号
上诉人(原审原告)冯某康(又名冯某康)，男，195*年4月**日出生，汉族，住贵州省绥阳县旺草镇箩柏田坝村。
上诉人(原审原告)卢某珍，女，194*年7月*日出生，汉族，住贵州省绥阳县旺草镇箩柏田坝村。
两上诉人的委托代理人张毅，广东群立弘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上诉人(原审被告)关某初，男，197*年5月**日出生，汉族，住佛山市禅城区南庄镇吉利田边村西一巷*号。
委托代理人刘军，广东源本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上诉人(原审被告)黄某华，男，197*年2月**日出生，汉族，住广东省韶关市乳源杨溪乡杨溪村***号。
被上诉人(原审被告)左某炎，男，197*年7月**日出生，汉族，住广东省罗定县塘镇石碑村碑三队。
被上诉人(原审被告)左某楚，男，196*年出生，汉族，住广东省罗定县塘镇石碑村碑三队。
上诉人冯某康、卢某珍因雇员损害赔偿纠纷一案，不服广东省佛山市南海区人民法院(2004)南法审监民一再字第1-5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审理了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审再审认定：死者冯某明是左某炎、左某楚雇请从事驾驶桂N104**东风自卸车运输的临时司机，双方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口头约定试用期7天，按一车运输费利润百分之十四计算为工资。冯某明于2001年5月28日起为左某炎、左某楚从事私人运输司机，但冯某明没有驾驶证。2001年5月31日冯某明驾车运泥到南海市南庄镇英盛陶瓷有限公司泥场时，因该车辆在卸泥后卸斗无法回位，冯某明即对该车进行修理。在修理卸斗底的顶芯车轴时，卸斗回位将冯某明身胸压倒当场死亡。2001年7月5日，死者冯某明的父母冯某康、卢某珍向南海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仲裁，同年7月11日，南海市劳动仲裁委员会以关某初、黄某华、左某炎、左某楚没有在工商行政部门办理领取营业执照，劳动争议主体不适格，不属于劳动争议仲裁受理范围为由作出南劳仲不字(2001)第191号不予受理申诉通知书，冯某康、卢某珍不服向原审法院提起诉讼。另查明，关某初于2000年4月13日向南海市贺丰陶瓷实业有限公司承包了南庄镇贺丰装卸码头(属简易码头，没进行工商登记)经营运输，黄某华是冯某明所在车队的车队长，其亦有车在该车队进行运输。再查明，冯某康、卢某珍生育有两个子女，分别是儿子冯某波及本案死者冯某明。
原审再审认为：左某炎、左某楚未进行工商登记擅自经营运输业，私人雇请冯某明从事运输工作，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二条规定，左某炎、左某楚与冯某明之间存在的是一种私人雇佣关系，不属《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及相关规定的调整范围内的工伤事故，其实质是一种人身损害。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的规定，作为雇主的左某炎、左某楚应承担人身损害赔偿责任。关某初、黄某华与冯某明之间不存在直接的雇佣关系，而且作为一般的侵权损害赔偿的构成必须符合四个条件，一是损害事实，二是侵权行为，三是损害事实与侵权行为之间有因果关系，四是行为人有过错。本案关某初、黄某华的行为与冯某明的死亡后果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故关某初、黄某华不应承担赔偿责任。冯某康、卢某珍请求关某初、黄某华对冯某明之死亡的赔偿承担连带责任不予支持。因冯某明没有驾驶资格而驾驶车辆，当车辆出现故障时，在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擅自修车，冯某明作为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其应当知道或预见到危险事故的发生，却因疏忽而造成死亡事故，冯某明本身亦存在过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三十一条“受害人对于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害人的民事责任”的规定，原审法院确定冯某明对损害结果的发生应承担10%的责任。左某炎、左某楚未进行工商登记即经营运输业，擅自雇请冯某明从事运输工作，雇请冯某明时亦没有认真核实其驾驶资格;当冯某明违规修车时，左某炎、左某楚均在现场，却没有对冯某明进行制止，故左某炎、左某楚应负主要过错责任，原审法院确定左某炎、左某楚对于损害结果的发生应承担90%的责任。原一审确认冯某明之死属于工伤事故并按工伤事故的赔偿标准进行赔偿不当，应予纠正。本案应参照《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确定冯某明的人身损害赔偿范围。由于本案事故发生于2001年5月31日，根据广东省公安厅粤公通字[2001]101号规定，从2001年5月30日零时起发生的交通事故按《广东省二00一年度道路交通事故损害赔偿计算标准》计算损害赔偿，故本案赔偿标准应参照《广东省二00一年度道路交通事故损害赔偿计算标准》计算。冯某康、卢某珍主张参照2002年的标准计算不予采纳。至于卢某珍年龄问题，卢某珍于1948年7月3日出生，事故发生在2001年5月31日，当时卢某珍未满53岁，关某初的代理人提出卢某珍当时已满53岁的主张，原审法院不予采纳。参照《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第三十七条的规定，原审法院核定冯某明的赔偿范围包括：丧葬费4000元，死亡补偿费80169.1元(8016.91×10年)，被扶养人冯某康生活费22800元(200元/月×12×19÷2)、被扶养人卢某珍生活费21600元(200元/月×12×18÷2)，交通费1140元，以上费用合计为129709.10元。根据以上确定的责任分担比例，左某炎、左某楚应当赔偿冯某康、卢某珍116738.19元。关于冯某康、卢某珍请求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0元的问题，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九条第(二)项规定，精神损害抚慰金包括致人死亡的为死亡赔偿金。虽然本案冯某康、卢某珍请求的是“死亡补偿费”，与“死亡赔偿金”名称不同，但具有同一性质，均属于精神损害抚慰金。故此，冯某康、卢某珍既请求死亡补偿费又请求精神损害抚慰金属于重复请求，关某初的抗辩意见原审法院予以采纳，冯某康、卢某珍请求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0元不予支持。黄某华、左某炎、左某楚经原审法院合法传唤，无正当理由拒不到庭，依法应作缺席判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第一百八十四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二百零一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第一百三十一条，参照《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第三十七条、第三十八条之规定，判决：一、撤销原审法院(2001)南民初字第2387号民事判决。二、左某炎、左某楚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支付赔偿款116738。19元给冯某康、卢某珍。逾期则按中国人民银行规定的同期贷款利率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三、驳回申请再审人的其他诉讼请求。本案原审受理费、再审受理费各50元，合共100元，由左某炎、左某楚负担。[page]
上诉人冯某康、卢某珍不服上述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称：原审认为关某初、黄某华不应承担连带赔偿责任是错误的。一、关某初与冯某明之间从形式上看虽不存在直接的雇佣关系，但在实质上他们之间还是客观存在着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以及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关某初作为码头的承包人，在经营码头运输业务的过程中，其属下运输从业人员均应视为他的雇员，尽管关某初不一定与每一位工作人员签订劳动合同，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关某初享受着雇主的权益，行使着雇主的权力，最为明显的体现就是一方面码头经营的亏损盈余由他全部承担，另一方面从他提供的证据《车队运费一览表》上就可以看出关某初对其属下的车辆均行使着管理者的职能，比如其在“扣罚”一栏里标明无盖帆布罚100元，卸错仓罚100元等均体现出关某初对属下的车辆所行使的管理权力。左某炎、左某楚虽然直接雇请了冯某明为其开车，但总体上讲左某炎、左某楚以及冯某明都是用自己的劳动力为关某初的码头服务，并以此获得劳动报酬。因此，关某初与冯某明之间的关系实质上还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以及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关系。二、关某初、黄某华对冯某明的死亡具有明显的过错。作为雇主及管理者的关某初，对其属下的车辆有安全检查的义务，应当禁止病车作业，随时加强车辆的维护和保养;对其属下的从业人员有安全生产教育管理的义务，随时加强从业人员的事故防范意识，尽量教育从业人员避免安全事故的发生。然而，关某初却只顾享受其属下从业人员创造的利益却忽视自己应当尽到的管理责任。作为车队长的黄某华，直接指挥和调度其属下的车辆及从业人员，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冯某明的死亡，正是由于安全管理方面存在的漏洞所致，如果关某初和黄某华能做好安全管理和事故防范工作，那么冯某明的不幸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因此，关某初和黄某华对冯某明的死亡存在着明显的过错，当然也就会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三、作为人身损害赔偿案件，对侵权人的界定主要是考虑其有无过错，既包括故意侵权的过错，也包括过失侵权的过错。在本案中，冯某明的死亡是由于关某初、黄某华、左某炎、左某楚的混合过错造成的，当然也不可否认冯某明自己存在的一定过错。因此，关某初、黄某华应当与左某炎、左某楚一起成为共同侵权人，对冯某明的死亡赔偿承担连带赔偿责任。据此请求：撤销原审判决第三项，改判被上诉人关某初、黄某华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上诉人冯某康、卢某珍在二审期间没有提交新证据。
被上诉人关某初答辩称：一、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正确，上诉人认为被上诉人与死者冯某明客观上存在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以及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既无事实依据又无法律依据。首先，死者冯某明是左某炎、左某楚雇请的临时司机，其与被上诉人不存在雇佣关系;其次，左某炎、左某楚是从事个体运输的，其车辆既不是被上诉人的财产，也不属于被上诉人承包的码头上的财产，被上诉人根本无权对两人的车辆行使管理权;再次，被上诉人承包经营码头，只对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及码头上的财产行使管理权。左某炎、左某楚等其他个体运输户与被上诉人没有任何口头或书面的约定是隶属或者挂靠关系。这些个体运输户是独立的经济主体，对外独立享有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责任，自己经营，自己收益，自己承担风险，他们是为自己劳动，而不是为码头服务，码头付给他们的是运费，而不是劳动报酬。二、被上诉人对冯某明的死亡没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因果关系，更谈不上过错与过失，因此不应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民事责任。冯某明驾驶车辆途中车辆发生故障，冯某明在没有采取任何安全措施自己又缺乏经验的情况下，就对车辆进行维修;左某炎、左某楚明知冯某明进行维修有危险，又未对其提供安全保障，而允许冯某明实施维修，导致了事故的发生，这是冯某明死亡的直接原因。冯某明没有驾驶资格而受雇于他人驾驶车辆，左某炎、左某楚未核实冯某明是否有驾驶资格和驾驶经验，就雇请冯某明驾驶车辆，从而埋下了事故发生的隐患，这是冯某明死亡的间接原因。冯某明是在驾驶车辆的途中发生事故死亡的，而不是在码头上发生事故死亡。被上诉人承包经营码头，其权利和义务仅限于码头上的事和人，对于超出码头范围发生在运输中的事故无法做到预知预见，也没有义务必须做到。故被上诉人不应对冯某明死亡承担民事责任。综上所述，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正确，适用法律恰当，应予以维持。[page]
被上诉人关某初在二审期间没有提交新证据。
被上诉人黄某华、左某炎、左某楚在二审期间未作答辩，亦未提交新证据。
经审查，本院对原审判决认定的事实予以确认。
本院认为：本案的上诉争议焦点为被上诉人关某初、黄某华应否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问题。首先，关于被上诉人关某初应否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责任的问题。上诉人主张被上诉人关某初应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责任的理由是上诉人关某初与冯某明之间存在雇佣关系和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雇佣一般是指根据当事人约定，一方于一定或不定的期限内为他方提供劳务，他方给付报酬的契约关系。雇佣关系是否成立，可综合以下因素判断：(1)双方是否有雇佣合同(包括口头合同);(2)雇员是否获得报酬;(3)雇员是否以提供劳务为内容;(4)雇员是否受雇主的控制、指挥和监督。在本案中，被上诉人关某初与冯某明之间不存在口头或书面的雇佣合同。而在双方当事人均无异议的车队运费一览表中，并没有冯某明签收运费的记载，上诉人也未能提供其他证据证明由被上诉人关某初直接支付报酬给冯某明。根据本案查明的事实，冯某明是为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所雇请从事运输工作，冯某明所驾驶的车辆属于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所有、管理与控制，其工资亦由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按照一定的运费比例支付。另外，被上诉人关某初对同一码头上的其他车辆进行油款、借款、罚款、水电等项目予以扣除的行为，均与本案没有直接关联性，不能据此证明冯某明与被上诉人关某初之间存在客观上的控制、支配和管理关系。因此，本院确认被上诉人关某初与冯某明之间不存在雇佣关系，亦不存在其他直接的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被上诉人关某初对冯某明没有法定或者约定的安全保障义务。据此，上诉人提出被上诉人关某初与冯某明之间存在雇佣关系和管理与被管理关系的主张，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采信。被上诉人关某初对于冯某明的死亡没有过错，其无须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其次，关于被上诉人黄某华应否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问题。由于被上诉人黄某华系以其自有的车辆在被上诉人关某初承包的码头上从事运输工作，其收取劳动报酬的性质为运输费，而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同样也是以其自有的车辆在该码头从事运输工作并收取运输费作为劳动报酬，因此，被上诉人黄某华与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同为被上诉人关某初码头上从事运输活动的承揽人。虽然上诉人认为被上诉人黄某华作为冯某明所在车队的负责人，应当对冯某明的死亡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但上诉人于本案诉讼期间未能举证证明冯某明与被上诉人黄某华之间存在雇佣关系或者支配、控制与管理关系。因此，基于冯某明受雇于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的事实，上诉人应向作为冯某明直接雇主的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主张赔偿责任。被上诉人黄某华对冯某明不具有法定或约定的安全保障义务，其对冯某明的死亡亦不具有过错，无须向上诉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上诉人关于被上诉人关某初、黄某华对冯某明的死亡具有过错并应与被上诉人左某炎、左某楚共同承担连带赔偿责任的主张，依据不足，本院不予支持。
综上，原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处理结果恰当，应予维持。但原审将本案案由确定为工伤事故损害赔偿纠纷不当，本院予以纠正。
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一)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50元，由上诉人冯某康、卢某珍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黄某军
代理审判员林某烽
代理审判员周某芹
二00五年九月六日
书记员韩某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