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骗子

10月27日，闫勤律师去北京最高人民法院开庭，我就轻闲了许多。去4S店保养车后，中午在家边吃饭边看电视剧，平时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却被《血色红安》的剧情吸引了，到单位时已经下午四点半。

老板在和老板不在一个样，这是退休前在单位工作时保持的优良传统，认真完成闫老师交给的各项任务。

大概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我去接开水，律师事务所副主任卢青萍律师在楼道看到我，“何律师，有一个刑事案件的当事人来咨询，是一个走私普通货物价值一个多亿的案件，犯罪嫌疑人是两个，我们一起接待”。

我随卢主任来到她办公室。没过几分钟当事人就进来了，个头一米六五左右，穿着一身户外服，两只小眼睛闪着亮光，操着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当事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奥大利亚籍，从澳门偷渡来到中国，我没有任何案底，我相信你们律师是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操守，我才来找你们”。当事人告诉我们，他从澳门入关，在澳门租了一辆货车，走私了一批苹果笔记本电脑和高档手表，大概价值一个多亿。他本来是要在广州交货，由于当地海关缉私局查的太严了，他就沿路北上，走到西安时发现西安也不安全，就一直沿路北上。到了兰州，他自己以为新疆属于偏远地区，认为新疆海关缉私局的侦查能力弱一些，就让货车一直向前开，进了新疆。

由于他和两个司机都没有案底，在哈密加油和住宿时，没有警察过问过他们。他说昨天下午在连霍高速的乌鲁木齐出口停车场，他远远的看到他拉货的车，被十几个警察和便衣围了起来，警察把他的货车打开后，把货车边上的一层海鲜全部扔在了地上，他的两个货车司机也被带走了，货车上的手表和电脑被海关查扣，他感觉事情不妙，就悄悄逃离进了乌鲁木齐。

我和卢主任听了他的叙述后对望了一眼。我随口问了一句：“新疆的天眼系统很先进，你偷渡到中国，还敢来新疆么？”，我们感觉这个当事人有某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偷渡到中国的外国人还能在新疆的公路上任意奔驰？

这个当事人可能感觉到我们的疑惑，再次告诉我们他没有案底，说外国人在中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被警察查到了，最多就是把被遣返回国罢了。”

当事人继续在讲：“我租的车是一位澳门八十多岁老太太的车，她的车在澳门有登记，老太太是个很厉害的人，对于我们的事，她什么也不会说，我的俩个司机是泰国国籍，我是从小就从事走私行业，我坐过几次牢，我的司机都是被专业训练过的，他们不会招出我的，否则我也早就被抓进去了”。

其实，在这时他就已经把假话说过头了，既然坐过几次牢，又是专门从事走私，不可能不在公安备案。

卢主任和我主要是听，我们偶尔插言问一句。当事人继续讲着案情：“这次被查到没什么，我们这行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我这次来找律师，有两个目的，一是能不能没收货物后再进行罚款，把我的两个司机驱逐出境，二是对我们司机进行判决后驱逐出境” 。“我知道你们律师代理这样的刑事案件，主要分三个阶段，你们怎么办这个案件我不管，我也不去问，你们尽你们的能力，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像以前给办案人送点钱就可以把案子摆平。如果你们能送钱把案子摆平，至于要给谁送钱，送多少，都由我来出”。“我不建议你们给别人送钱，你们给领导送钱了，海关承办案件的人不同意怎么办？我认为案件要一步步走着看，才能办得好”。

这个当事人很精通法律，对什么都门清，我们就边了解案情，边听当事说讲故事。

“如果你们接受了委托，我就让两个司机的家人来乌鲁木齐，和你们办理代理手续，因为我们是外国人，代理手续还要到广州总领事馆办理。在中国，有广州、成都、大连、深圳中的任一个领事馆都进行认证，你们还要办理其它手续，比如委托手续什么的，我认识广州领事馆的人，你们到广州后，我的人会接你们，协助在广州领事馆办理各类手续”。

你还别说，我对他有点佩服了，走私多年竟然自学成才，对办案程序懂的这么多。

当事人谈了好大一会后，告诉我们说他决定委托我们代理他俩个司机的案件，由两名律师来代理，一个律师代理一个，代理费150万人民币，如果接受委托，本周五就让司机的家人带着钱来乌鲁木齐办理委托手续，如果我们的收费超过150万，他就要去找别的律师事所。

当事人去上厕所，让我们考虑一下给他意见。

当事人出门后，卢主任对我说：“感觉这当事人刚才的交谈情况有些不正常，他是怎么找到井然律师事务所的？”卢主任说新疆井然律师事务所刚搬到这个楼上，在网上是无法查到这个地址，这个当事人不是本地人，在没有本律师事务所人员的指引下，是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

我们就决定陪他把这个戏演完，就在他提出的代理费的基础上再加许多，目的是让他早点离开律师事务所。

过了一会，当事人进到办公室了，出乎意外的是，他对我们提出的代理费完全接受，他说因为他现在的处境不安全，不能给我们他的手机，要我们的手机号，他说他看一遍就完全把我们的手机号记住。

此后的时间，几乎全是这位当事人在说话了，我俩都有点想找个借口离开。“做人要本份，北方人没有钱的观念，给小小的孩子买一个六七千元的手机，这对孩子并不好，会让孩子学坏的；我跟东北人做过生意，他们贷款买豪车，我没有四十个豪车的钱，是绝对不买豪车的”。“我太爷爷在美国，他们能抱成团，美国华人街就是他们打出来的，我太爷爷就是在美国被打死了”“你们新疆不会抱团，广州等大城市，没有一个城市有新疆街”“做人要有信誉，东北人不讲信誉，我当年走私香烟，头几车还没问题，后边的几车，东北人就不给付钱就黑了我，东北人太不讲信誉了，他们光知道穿大牌衣服，开豪车，都不付我的钱”“我们广东人、温州人都很讲信誉，我把货给你们，给不给钱我不在乎，这是信誉问题”。

这个当事人不再谈论他俩个司机的事，一个多小时是在给我们上课，讲生意人是如何讲信誉。事后我才明白，这说的这些信誉，目的就是为了骗财打基础。

卢主任和我都知道，不管骗子说的再好，最后都会以骗财为目的，下午聊了这么久，这个当事人始终没有说借钱，是不是我们多心了？

当事人走的时候，还是告诉我们，他决定委托我们，让司机的家人本周五带上现金来乌鲁木齐办理手续。

当事人下楼走了。卢主任对我说：“我总感觉这个当事人有点奇怪呢，不像个正常的当事人？”，我也说：“如果他找我们借钱，就充分说明他是个骗子，如果他没找我们借钱，再看当事人的家人本周五能否如约而至”。

我回到办公室，在闫律师的办公室找个资料。

离那个当事人离开大概有半小时左右，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我喊了一声：“请进”，那个当事人把头探了进来，“何律师，我有个事给你说说”。我就把他领到律师事务所会见当事人的洽谈室。

“何律师，我感觉你很优秀，我就说一下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好吧，你说吧”“我决定今天晚上离开乌鲁木齐，这个火车南站没有火车，我担心自己的安全，不能从乌鲁木齐火车站上车离开，我给拉货司机一点钱，他们把我藏拉货车的货里，我离开乌鲁木齐再坐火车到西安，我的钱不够，想从你这借点钱”。

我知道他在说假话，犯罪分子如果从乌鲁木齐火车站走不了，从别的火车站肯定也走不了，新疆的安全就可真不是吹，坏人是无处藏身。

谜底揭开了，我们的判断非常准确。我告诉他：我今天走的急，手机和钱包都拉家里了。

我把当事人借钱的事告诉了卢主任，她也笑了。

作者：新疆井然律师事务所    何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