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背后的陷阱
胡敦麟

梁先生在赣州市有色金属行业尽管出道较晚，但他为人诚信，循规蹈矩，因而几年时间下来生意做得是风声水起，在圈内小有名气。
一天，一个穿着得体、西装革履、戴着宽边眼镜的小伙子走进了梁先生的办公室。在相互寒喧介绍之后，梁先生得知了小伙子的来意。原来，小伙子是受老板委托，前来洽谈一笔钨钼生意。梁先生介绍了公司的发展背景，还带小伙子参观了公司的提炼车间，临近12点时，梁先生盛情邀请小伙子共进午餐，被小伙子婉言谢绝。小伙子告诉梁先生，公司已在香港上市，员工待遇很好，费用全部报销，没有必要让梁先生破费，况且他还要去考察有色金属行业的其他公司，为公平起见，不便一起进餐，以免影响判断而给公司造成损失。临走时，小伙子留下了一张名片，上面有公司的网址和联系电话，之后跟梁先生握手道别“打的”离开。
梁先生站在寒风中望着出租车绝尘而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晃眼间一个月过去，没有任何的消息，梁先生一直忙于生意，未再挂念小伙子来访一事。
临近年底时，梁先生接到了小伙子的电话，说老板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到公司来考察，希望梁先生携带相关资料到深圳来一趟。
因小伙子所谈的生意金额巨大，梁先生顿时精神振奋。为慎重起见，梁先生上网查寻了一下小伙子提供的网址，仔细查看了公司和高层管理人员的基本信息，未发现任何破绽之后，赶紧吩咐手下买了一张火车票，连夜赶到了深圳。
梁先生到深圳后，小伙子开着一辆奔驰轿车前来接梁先生。小伙子先带梁先生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大酒店，点了丰盛的一桌酒菜，花费了600多元。之后，小伙子带梁先生到酒店的豪华标间下塌，让梁先生休息一会儿，晚上再来陪梁先生吃饭。
梁先生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想着即将签订一笔大的订单，不禁心花怒放。
晚上6点，小伙子准时来请梁先生吃晚饭。海鲜、鲍鱼应有尽有，人声鼎沸的大厅内热闹非凡，窗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灯火璀灿，流光溢彩，东西南北、各大菜系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踪影，深圳的饮食文化的确深深地烙进了人们的心中，“吃在广东”果然名不虚传。
梁先生品茗着浓香的极品铁观音，看着繁华似锦的大都市，心中感慨万千。
饭后小伙子盛情邀请梁先生到欢乐谷观看节目。
回到宾馆时，已将近12时。小伙子叮嘱梁先生养足精神，第二天一早公司董事长将与他面谈细节和签订合同。梁先生洗漱完毕后即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小伙子带梁先生在另外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酒店的套房内与公司董事长见面。董事长个子中等，气质高雅，握手寒喧后，董事长将梁先生带入卧室内洽谈。双方在非常轻松、诙谐的状态下交流，彼此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洽谈期间，董事长接听了很多电话，听内容好象是当地政府要员和商贾巨人的来电，显示出董事长的确非常繁忙。
二个小时的洽谈，双方都感觉生意是水到渠成。董事长说中午律师会赶过来与梁先生签订合同，叫梁先生到会客室先休息一会。
走出卧室，梁先生看见会客室里多了两个人，年纪稍轻的气宇轩昂，年纪稍大一点的虽满头银发，但目光如炬，精神抖擞。看见董事长出来，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五个人围坐在硕大的沙发上，边喝茶边聊天，气氛热烈。
年纪稍大一点的赵总笑着对董事长说，上次打牌是董事长手气好，而非董事长精明。如果再打一次，董事长肯定输。本来笑容满面的董事长一听此言，随即从茶几下方撕开一副扑克牌，要与赵总一决雌雄。半小时左右，董事长的确输了。于是董事长提出四个人打梭哈，如果仍然输了，则中午、晚上的招待费由他全包。董事长叫梁先生在旁边观战。年纪稍轻的王总简单介绍了梭哈的规则，大意是：顺子10、J、Q、K、A最大，三对大于两对，清一色大于混同色，相同的牌面则按黑桃、梅花、红心、方块的顺序为大。接着洗牌发牌，半小时后，董事长还是输家。此时董事长提出要梁先生参与。在旁边观看了许久，梁先生大概懂得了输赢的规则，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参与，但又不愿得罪董事长，于是硬着头皮参与。
梁先生等五个人一起玩起了梭哈后，董事长竟然赢了几次。梁先生每次拿着的底牌和第二张牌都非常小，所以每次除了押底的100元外，没有大的损失。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梁先生终于拿到了一副好牌。梁先生的底牌是K，第二张翻过来的牌面也是K，也就是说梁先生有一对K。其他人的牌面都小于K，于是梁先生叫了100元，其他四个人也跟了100元。第三张牌发下来时，梁先生拿到的又是一张K，也就只是说，梁先生有三张K。梁先生本不想在赌桌上赚钱，所以拿到这么好的一副牌，他只叫了2000元，本意是想将前半个小时跟牌时输掉的钱赢回来。看见梁先生牌面有一对K，小伙子和赵总表示不跟，王总牌面是一对Q，他不但跟了2000元，而且大梁先生5万元，并从提包里拿出了现金，董事长牌面是8、9，他表示跟一张看看，随即扔出2000元现金并书写了一张欠条，表示欠5万元，并问大家是否有意见，如果有意见，则叫小伙子立即到银行去取出5万元。在场的四个人都表示没有意见，以董事长雄厚的财力，区区5万元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所有的人都看着梁先生。因为根据规则，王总大梁先生5万元，梁先生要看第四张牌的话，就必须跟5万元，否则之前跟进的2100元就归最后的赢家所有。
梁先生当时的心情异常的复杂。赌博，尤其是如此大额的赌资，梁先生从来都未曾想过。看着手里的牌，梁先生想，王总充其量底牌是Q，而梁先生的三个K无论如何也大于王总的三个Q，看着桌面上的6万元现金，梁先生觉得气血上涌，决意一搏。于是梁先生问能否写欠条，在得到大家的同意后，梁先生也写了一张欠条，放在了桌面上。第四张牌发下来时，梁先生拿到的是一张A，王总拿到的是一张10，董事长拿到的是一张Q，又是梁先生叫牌。梁先生此时已六神无主，因为从牌面来看，桌上的6万元现金已然轻松地囊入口袋。梁先生没有再叫押钱，希望快点把牌发完，将这一圈结束。但王总叫了10万元，并且学着梁先生的样也当场写了一张欠条。董事长表示不跟。这回又轮到梁先生为难了。梁先生一直没搞清楚在自己的牌面明显大于王总牌面的情况下，为什么王总还这么死跟？此时，梁先生真正地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涵义：牌面这么强，不跟，意味着之前跟进的52000元打了水漂；跟进，又怕真的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亏掉10万元。梁先生此时已神智不清，头脑一片混沌。沉思半晌，在几个人注视的目光中，梁先生下定决心，又写了一张欠条，予以跟进。
第五张牌也是最后一张牌发了下来，梁先生又拿到了一张A，而王总拿到了一张Q。从牌面看，梁先生是三张K，一对A，而王总翻开底牌却是一张Q，这样王总的牌面是四张Q，一张10。按照游戏规则，王总的四张Q大于梁先生的三张K和一对A。梁先生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
王总迅速地将桌面上的现金放入包中。董事长则将意志已经崩溃的梁先生请进了卧室。
董事长告诉梁先生，做人要有信用，如果还款有困难，可以向朋友债款，但必须将欠债还掉。望着眉清目秀的董事长，梁先生渐渐清醒过来。他表示愿赌服输，一定不会丢董事长的脸。董事长满意地拍了拍梁先生的肩膀，微笑地点了点头。
董事长陪着梁先生再次走出卧室，王总叫梁先生当即去银行提款。此时已是下午2时，梁先生饿着肚子，在王总的陪同下来到银行提取现金。在支付完欠款15万元后，王总潇洒地与梁先生挥挥手，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梁先生打的回到宾馆时，已饥肠辘辘，却没有丝毫吃饭的兴趣。躺在温馨的席梦思床上，梁先生越想越不舒服，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当梁先生在电话里叙述了事情的来笼去脉，我告诉梁先生，他可能遇上了骗子。
梁先生头脑嗡的一下就炸了：“不可能，我上网看过他们的资料。要怪还是怪我自己手气不好”。
“网站上有董事长和小伙子的照片吗？”我耐心地问他。
“所有的员工都没有照片”。梁先生非常肯定地回答。
“公司是在内地上市还是在香港上市，是否属于上市公司，你调查过吗？”我冷静地问梁先生。
梁先生沉默半晌后表示，没有对该公司的情况进行调查。
我告诉梁先生，现在的诈骗手法多样，有些还不易辨别和确认。从梁先生参与赌博的整个过程来看，应当是精心设置的一个骗局。无论梁先生如何判断，最终输家肯定是他。洗牌、发牌都控制在别人手上，对于高明的骗子来说，控制牌面并不是难事。我判断小伙子和董事长不会再与梁先生联系。我建议梁先生赶紧退房回赣州，就当是一场恶梦和教训。
梁先生听从我的建议，于当日晚上回到家。
一个月后，梁先生来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也许我的判断是对的。从那之后，小伙子和董事长真的没有来过电话联系生意，一切都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直言不讳地告诉梁先生，在科技日益发达和传统诈骗手法落伍的今天，犯罪分子不可能再用老套的手法达到骗取钱财的目的，犯罪手法隐蔽，难以判断罪与非罪，变换花样、让人毫无戒备、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损失钱财，是新型诈骗犯罪的特点。智商稍高一点的犯罪分子，在设计诈骗方案时，往往研究透彻了人的心理，使人自觉地参与进去，却又让人抓不住把柄。因而保持高度的警惕性，非常必要。
梁先生沉思了许久，道谢过后，默默敲开了我的办公室。
望着梁先生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一句成语“利令智昏”。在利益面前，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的确不易。但在陌生的环境和面对陌生的人群，倘若有巨大的利益，保持一份冷静，多问几个为什么，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战胜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诈骗手法的唯一法宝。
（作者单位：江西明理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