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辩护技巧与风险防范》

主要内容：

（一）执业风险防范

（二）刑事辩护技巧

（三）无罪辩护问题

一、律师执业风险防范

在刑事诉讼代理过程中，以下几个环节可能会出现问题：

1.与客户面谈

2.与被告人面谈

3.与同案被告人律师之间的关系

4.调查取证问题

5.保密问题

（一）与客户面谈

1.不做承诺，不做风险代理。

2.在收费问题上，不可贪图便宜，在合同中明确，开好等额发票。

3.勿谈自己的人脉关系。

4.不可诋毁同行。

（二）会见被告人

因为有录音录像在案，注意：

1.不可替被告人传字条给家属；

2.不可带吃的喝的东西给被告人；

3.更不可使用手机。

（三）与同案被告律师的沟通

原则上，同案被告律师之间不要有太多的沟通，最好不沟通，原因：

1.来自司法机关的风险，涉嫌串供；

2.对客户难以交代；

3.律师费的差异。

（四）调查取证

1．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做调查取证，尽量借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的手去调查取证。

2．避免和证人一对一单独在一个房间里。

3. 询问证人的内容：“侦查机关找过你没有？你把你跟侦查机关怎么讲的再讲一遍。”“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没讲清楚？”“如果侦查机关再来找你，你是否应该这样讲，你是不是愿意出庭作证？”在审查起诉阶段，将询问证人的笔录交给起诉处，让起诉处在退回补充侦查环节查证核实，实际上这也是补缺检查机关侦查工作中的漏洞。

4.绝对不能与证人一起吃饭，告诉被告人家属绝对不可以给证人任何金钱和礼物，家属也不要再请证人吃饭。

5.对证人的当庭询问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提醒被告人对证人发问。

每次办案，重心要放在：第一,及时发现各种问题，让公诉人制约侦查机关；第二，想办法让证人出庭；然后，对被告人进行庭前培训。

（五）保密义务

起诉意见书不要给被告人家属看，但可以告知大概内容，不可说具体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认识的证人的证言。

二、刑事辩护技巧

1.庭前可以准备一份完整的辩护词，但是绝对不可以念辩护词，掌握庭审的气势。

2.对于公开审理的案件，法律语言不罗嗦，不带口头语，不讲重复的话，重点问题重复两遍，一般问题言简意赅，这是刑事律师发言的最基本的职业标准。

注意：（1）在法庭辩论中，讲法理时，讲到核心地方，眼睛要盯着主承办法官；（2）无论面前有没有麦克风，讲话的声音一定要抵达大厅里最远的角落。

3.法律辩论的内容可能有情、有理、有法，有法时一定要对法官讲，有情有理时盯着检察官，扫视听众，不必盯着被告人讲。当公诉人发言时，眼睛要盯视着公诉人，更不能有任何点头、认可的表示，无论他说得如何漂亮。当被告人作自我辩解时，眼睛要盯着被告人，以示鼓励。

4.在庭审时，不主张使用笔记本电脑。个人喜欢准备一张白纸、一个铅笔头、一支黄色笔，在案卷相关证言部分，使用口取纸。对于复杂的案件，要列出大事年表，画出几何图，汇集相关法律条文。

5.必须穿律师袍时，一定要注意穿白衬衫、红领带。

三、无罪辩护

1．不要大包大揽。

2．在法律作用的范围内，要做到极致。

3．有非法律因素影响时，尽量缩短时间，提高效率，避免案外因素在时间、空间上对案件的干预。

4．要实实在在地为客户提供服务，求得当事人利益的最大化，敢于给被告人吃苦口良药。

要一步一步创立自己的品牌，一步一步做一个好律师，宁可舍得放弃部分客户，也不要饮鸩止渴，为了抓住一个案子，坏了自己的口碑，或者试图靠某一个案子抬高自己的名誉，哗众取宠，不顾当事人利益的最大化。

《犹太法典》：有耐心容忍我们不能改变的事情，有勇气改变我们可以改变的事情，有智慧区分前两者。

四、互动交流

问题一：李某某因涉嫌故意杀人罪于2005年1月8日被刑事拘留，2005年6月3日郑州中院开庭审理，庭审中律师以本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据，认为控方指控李某某涉嫌故意杀人罪罪名不能成立，请求法院依法宣告李某某无罪。6月3日开庭后，郑州中院未做出判决，将案卷退回郑州检察院，检察院又将案卷退回公安局。该案嫌疑人至今已被羁押2年多，实属超期羁押，后经多次向公安、检察院反映，要求释放李某某，可公安、检察院不予理睬。

请问：一、此案该怎么办？二、此案你认为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三、李某某难道会如此长期羁押下去吗？

钱列阳：这个问题实际上现在是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如果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案件，法院审理判决的效率极高，三下五除二就给判了，甚至该执行的都执行了，而这个案件不太一样，越是无罪的越要往下拖。

说句实话，问我有什么办法？我手里这样的案件都有好几个，一个单位偷税，我们所有律师坚决按无罪辩护，最后我给法人代表作辩护，江苏的大律师给企业作辩护，光给企业作辩护就充分地说明这个企业没有偷税，我作为个人辩护律师，我认为企业都没犯罪，个人也就不承担责任。这个案件，从去年4月1日开完庭到现在快2年了，判不下来。这是《刑事诉讼法》修正案将来可能会解决的问题。

对于久拖的案件，怎么也找不出理由，越拖下去越说明律师的辩护观点是有道理的，因此给公诉机关、审判机关也出了打击犯罪很大的难题。所以我个人认为作为律师，遇到这样的问题，在业内看来是你的成功，要笑着接受它，然后你该申诉就申诉，但是这样拖下去，只能说明你的工作还是有成效的。

问题二：有一个强奸案件，卷宗只有被告人和受害人笔录，显示公安机关提取有受害人的物证，但是没有鉴定结论，无其他证据，该案该做无罪或有罪辩护，是否申请法院将该案退回，补充证据材料？

钱列阳：我倒觉得对于证据这么不踏实、不充分的，从法律上讲，当然应该疑罪从无，法院应该判无罪，应该释放，检察院要承担国家赔偿的责任，丢面子，这是理论上，但是很难操作，检察院会给法院施加很大的压力。

倒是刚才你说的建议，即建议法院和检察院直接沟通，把案子先撤回去，把被告人取保候审，人先放出来，这是当事人利益的最大化，首先人要获得自由。人先放出来，慢慢把这个案子逐渐消化掉，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如果非要逼着法院做一个无罪辩护，我们恐怕会拖的时间更长。所以这个时候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想方设法首先让被告人取保候审出来，这是最重要的。

问题三：一被告人因涉嫌放火、故意杀人一审给判死刑，二审以事实不清为由发回重审，从案卷材料上看，证据上不能自圆其说，除了被告人口供，无其他证据，却不能认定，现在已经羁押3年，现在案件应该如何操作？

钱列阳：当然孤证不能定案，我的建议和刚才一样，工作不是先做在论这个案子的是非上，先做取保候审，人先出来，哪怕是保外就医也好。我的经验是，很多时候，你把放人和无罪同时做出，困难很大，人先出来，然后拖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慢慢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来解决法律上的问题，可能相对容易一点，不要逼着对方先做出无罪的判决，或者怎么样。这种案件从法理上讲肯定是讲不通的，但是人已经抓了，现在你要提起国家赔偿，相关机关就要承担赔偿责任，他们会有很大压力，所以这个时候我建议先变更强制措施。

问题四：请给我们介绍北京律师有关刑事案件的咨询问题：第一，刑事案件中法律咨询的技巧和经验；第二，北京律师行业如何进行法律咨询；第三，我们河南律师法律咨询不收费，这样的情况符合律师业发展需要吗？

钱列阳：说句实话，从理论上讲律师业务的咨询是收费咨询，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就我本人这10多年律师生涯来讲，刑事案件的收费咨询，我好象一挡都没做过，基本上都是免费咨询，甚至有时候是长途电话、漫游收费的我也给人家解答。为什么呢？第一，中国普遍的老百姓没有认可我们律师的知识产权；第二，即使到你律师事务所来，收费你也收不高。

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是很主张刑事律师严格在这个方面依法办事，这对外国客户更容易接受，而对于中国客户我觉得有两条：第一，客户普遍个人付钱，不太容易接受；第二，你对问题的解答，实际上是在向客户做的一个广告，显示出你的个人业务能力、你的实力，不收律师咨询费，我个人把它理解为广告投入。所以，在中国今天特定的情况下，你对外国人咨询收费完全可以，但是对中国客户无论是慕名来找你的，还是经同学、朋友介绍而来的，收费都伤感清，所以我不太敢收咨询费。每个地方情况不一样，因为客户的认可度不同，他走了一圈后，只有你收咨询费，你有可能丢掉这个客户，你如果真想留住这个客户，就不必在乎这点东西。

问题五：请钱律师对广东马克东律师诈骗案做一个评论。

钱列阳：这个案件我不是很了解它的具体细节，但是我大概知道那100万律师费，是给黑社会来做。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无论他是不是诈骗，100万律师费收了，发票没有开，无论你解释当时你是如何换所了或者怎么样，我们说白了，在税务上是不是有问题？你有一个不清不楚的合同也好，无论你付出什么劳动也好，你既然收了100万，这100万不是在你这里暂存，是人家付给你的律师费。

所以这就是我一开始谈的跟客户收费的问题，这个问题要讲得清清楚楚，如果马克东当时要是收了100万，我就跟你签一个私人法律顾问费，然后我把发票开给你，在合同中列清楚，这个案件我认为马克东律师就不会出问题，你这100万可以收得踏踏实实，我认为就是在程序上你的不规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是什么？这个“道”指的就是你的每一步都可以放在桌面上让大家看得挑不出毛病，谁限制说私人法律顾问费不能收100万？谁又限制私人法律顾问的收费、服务的内容？这不就是甲乙双方自己定的，你把钱收过来，把发票开出来，我觉得别人挑不出毛病来。违规了，可能违法，可能不违法，如果我不违规，我肯定不违法。

所以马克东律师在这个案件的实际操作中，至少在操作上不规范，被人家鸡蛋里挑骨头也好，还是被当事人投诉也好，只要撕开了这个口子，你很多时候就说不清楚。但如果你列出了一个私人法律顾问的服务内容，这一年里他不来找你咨询，你也不叫诈骗，因为我随时等候你咨询。所以，律师就是在市场经济上靠收费养活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要在偷税这点方面占便宜，我们就规范操作，规范服务，我收多少钱就开多少发票，把合同列清楚，假若这样，我认为马律师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

这个案子还没有判决，我作为同行当然也不能认为他是不是构成犯罪，但至少我认为马律师作为执业律师，在操作上不够规范严准，有违规之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针尖大的窟窿透进了斗大的风，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问题六：刚才讲在审查起诉阶段，通过检察院把案件退回补充侦查，请问：青年律师资历比较浅，如何与检察机关搞好关系？

钱列阳：这不是浅不浅的问题，因为公诉人也是有老的、年轻的，水平高低也不一样。要我说，最重要的一条，检察院、法院我们都是法律人，让我们说出的话让人家打心眼里尊敬我们。我不是黑的说成白的，我说得是有理有据的，你要在检察院公诉部门树立这样的形象。

你一开始不认识，约好了几点，敲门进去，进去以后，你认为这个案子有一二三的观点，说完了以后从包里拿出已经打印好的整整齐齐的律师意见书，留下，然后握握手拜拜。这样做，既简单，又规范，就在办公室，日积月累，你说的话又都在点上，公诉人会慢慢地高看你一眼。相反，你又是喝酒，又是托人情，又是搂脖子，即使具体的事儿办了，你在人家心里头，按北京人话讲，没有价儿。年轻律师就这样规范地办，只要一次两次说到点上，人家就高看你。

问题七：开庭以前，能够让被告人看到的证据有哪些？被告人的供述应该在开庭前可以让被告人看，但是如果被告因此改变口供，律师是否可能涉嫌改变证言？如果让被告人看了其他证人的证言，出了问题应该怎么办？

钱列阳：这个问题，我跟田文昌老师的观点始终是一致的，我认为，开庭之前给被告人看我们从法院复印来的案卷中的证人证言，叫他心里有个准备，这不属于泄密问题，这属于开庭前被告和律师之间沟通、配合、协调的问题，不是向社会散布，不是一个泄密问题。

这是我个人的观点，也是全国刑委会这几个主任——田文昌老师、顾永忠老师他们都是这样的观点。不是说向家属讲，是和被告人讲，被告人看律师复印的这些案卷，没有问题。在这个时候，被告人改变口供，哪怕改变口供的原因就是前一天律师给他看到证言了，又能怎么样呢？有过在这一类案件中律师、检察官受到过警告，或者检察院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就我们所知，如果仅是这样的行为，还没有被采取强制措施或者被抓获，因为你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这就是律师的服务范围。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大。

问题八：某股份公司下属分公司某分厂，厂长经集体讨论，将小金库资金数10万元分给厂内职工，检察院起诉意见为私分国有资产，律师应该如何辩护？该厂长还收受贿赂10万元，应收8万元咨询费，起诉意见是受贿，应如何认定？

钱列阳：我觉得“小金库”的钱姓公不姓私，财务账上的“小金库”是一个违规的财务存在，因此这个钱它本身是公款，只是它存在的形式不完全符合财务审计的规定。他如果拿出来分了，我个人认为按私分国有资产来定基本是可以的，这个厂长恐怕会被定为有罪的。因为我不知道细节，这是简单一讲，这是第一。

第二，厂长收咨询费我觉得是不对的，它不是咨询机构，他也不是咨询工作人员，他能开的出咨询发票吗？比如说一个工商局长、税务局长，他亲朋好友来找他问点问题，他从专业角度作个解答，他不能收咨询费的。哪怕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他就是一个厂长，他的服务里面没有咨询，我认为这是以咨询的名义收受贿赂的问题。

问题九：面对中国的司法现状，钱律师是很现实的，现实地考虑了检察院的面子，这也是一种无奈。我想问：钱律师走上执业律师之初，是否就是这样来做？我们律师如此地纵容公诉人，长此下去，是否合适？

钱列阳：我走上律师道路到今天大概是第14个年头，现在我的业务100%都是办刑案，刑案以外我已经不做了。但最初肯定不是这样，十几年前，为了生存，我也是骑个自行车，车把上挂个包，腰上别个BP机（那时候还没手机呢），谁呼我，我就拿个磁卡找地回电话。

大家都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那个时候刑事案件是开庭前7天才允许律师介入，所以这个时候你能够从法院复印到全部案卷，拿了全部案卷，你再去弄。说句实话，1997年前的刑诉法倒没有那么多问题，不存在纵容不纵容，你跟检察院够都够不着，你就是到法院去把案卷复印来看一看，然后写一份辩护词，然后就到法庭上一辩，最后就出判了，所以远没有这么多问题。这是第一。

第二，我刚才谈到的这么些年我跟检察院之间的这种关系，被认为是一种对检察官的纵容，我觉得这样的提法也可以，就是说在今天美好和合理之中，我们作为法律人，我向往美好，但我不得不选择合理，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我不能做100%的理想主义者，为什么？因为我还要为客户服务。处在我专业的角度、经验的角度，人家客户花钱是来买我的服务，这个服务里包括了我的经验，包括了我的专业知识，包括了我综合的素质，也包括了我的敬业精神。他花钱买的是我的这些东西，这个时候我综合起来，我要求得他利益的最大化，这个时候我不得不去顾及公诉人的面子，但是，在刑事法庭上我绝不会顾及公诉人的面子。我刚才谈到刑事辩护的时候，我可一句都没有给公诉人留面子的时候。恰恰是公诉人，由于有这么多领导看着，为了表现出每一步都是正确的，严防死守，我们给他一地的芝麻，让他去捡的时候，我们就把西瓜抱走了，这个时候绝不心慈手软。

所以我在审查起诉阶段跟公诉人沟通，让他给侦查机关施加压力，所有这一切，你可以说是纵容，也可以说是沟通，只是为了我的当事人在这个时候要么就释放，要么就尽可能的比起诉意见书罪刑减少了一大截。而我觉得这样的一种纵容，在《刑事诉讼法》根本修改之前，是我的不得已的合理的选择。

我现在也有一些案子，检察院主动联系我，想做辩诉交易，让做取保候审，如果被告人答应、认罪，他实际上最后量刑建议希望判缓刑，这个案件就这样。这个时候，我就要看，我欢迎公诉人主动给我打电话，来做出这样的邀请，但是我要看被告人是否真的有罪，如果被告人是无罪的，我肯定拒绝这样的要求，因为这是冤的，但是如果被告人确实是有罪的，我就要说服被告人配合公诉机关，最后我们达成一个普通程序简易审，最后以他的年龄、态度，判个缓刑。

我是这样看的，所以我认为，在这个意义上，是我的经验和我的专业知识而做出的一个判断，谈不是对他的一个纵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