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律师亲办案例
从护士到律师
来源:孙立平律师
发布时间:2013-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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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护士到律师

本文20055月发表于《当代护士》杂志

回首往事,20年如云烟。站在生命的起点,人生也许有很多可能。但今天,我相信,这一条人生路,是生活对我的最好的安排。19858,14岁的我接到重庆第三军医大学附属护校的入学通知书。这是军医大学首次招收初中毕业的中专生,也是三医大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在湖南批量招生。我是30名幸运少女中的一名。其实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在我心底永远埋葬了一个梦想:上高中,考大学,在萃萃学子云集的高等学府精心构勒未来。很久以后,偶尔走过大学的校门,或是在校园的林荫道、操场上看到学子们活跃的身影,我的心中仍有深深的感慨:我的青春就像是早开的花朵,在冬寒未尽春暖未至时就开放了,所以对生活的感悟总是渗透着如水的清凉。

一、     少年不知愁滋味

小时候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英雄,没有电视,电影很少看,只是从小人书上看到一些英雄故事。那时,印象最深的是小人书中’‘解放军叔叔的光辉形象:勇敢、机智、英俊·一他们具备了童年时期所能想象的一切美好品质。所以,对军营,我的心中充满向往。接到人学通知书,我只知道是上军校、穿军装,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是护士 我怀着对军营生活的无限向往离开家乡。

记得在宽敞明亮的大宿舍里第一次在军号声中醒来时的情形:我穿着大得不着边际的白麻布内衣,从床上跳下来,把脸紧贴着窗户,如痴如醉地听着嘹亮、雄浑的军号声,告诉自己: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成了共和国军人!接下来是军训,严肃而又充满新奇。军训的区队长是从学校警务连挑出来的标兵,高大威武、年青英俊,在我们这些小女生眼里威风凛凛。出早操、晚点名,学条例条令,走正步、练射击,还有半夜刺耳的紧急集合的哨声,让人紧张兴奋。我是队里年龄最小的个子最小的学员,去打靶场要上下一个又险又陡的台阶,每次,领队的区队长总是生怕我被差不多和我一样高的长枪绊倒。

转眼军训结束。教科书发了下来,厚厚的一叠,解剖学、病理学、护理学、中医学……,一堂接着一堂的课听下来,没完没了。我慌了:这才是真正的军校生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护士。我害怕医院,害怕病人,更害怕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其他的梦想。做为一名军校学员,我不能违反军队的条例条令,不能违反学校的学习作息时间表,但上课时,我总是打瞌睡、看课外书,考试前借同学的听课笔记看一看背一背,每次考试还不错。临床见习时,大家分组到医院进病房。我一闻到医院的来苏水味道就头晕,一看到愁眉苦脸的病人就头痛,于是就悄悄掉队,一个人围着医院的池塘闲逛。第三年,正式实习,跟着正式护士上班。白班、晚班、夜班,治疗、护理、到处都是病人,病房里总是满满的,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永远也不会结束。我不愿意这样生活一辈子。在我的眼里,世界还是一本没有打开的书,而我的一生即要固定在这样的一个轨道上。我想回到中学,重新上高中考大学。终于,我被绝望压倒,递交了退学报告。护校的校长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她接下我的报告,也没多问,和颜悦色告诉我,这件事要军校的校长批准,得等几天。我愉快地收拾行李,和同学老乡告别,等待归期。谁知暗地里,她给我父亲发了电报。父亲风尘仆仆地赶到重庆。一看到父亲疲惫、无奈的神情,我退学的勇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没有退学。

一个春日的中午,躺在床上,听录音机播放歌曲。其中有一首歌中有这样一段歌词“也许你会爱上它,马奶子葡萄哈密瓜,它的胡杨林如诗如画。”我一下子就被这首歌打动了。在毕业前夕,我一连递交了三份自愿去新疆的申请书。

我激烈的性格,让护校领导队领导操了不少心。只记得护校校长找我谈话,小心地告诉我没有分往新疆的名额,只有往东北的名额,问我愿不愿意去。我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是改变我生活轨道的最容易的方式,当时来说,也是唯一的方式。于是我选择了东北。从此,我再也没有回过学校再也没有联系过护校的领导和老师。在内心深处,我对她们充满感谢。在那段无知狂妄的岁月里,她们提心吊胆地关注着我在自己强烈的心理冲突中挣扎,默默地关心着、耐心地引导和保护着我,从来没有严厉地批评过我,甚至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过她们的担忧。

二、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9月的东北,是油画般浓浓的秋色。杨树的叶子如金箔般闪亮,榛树林如一片猩红色的火焰,沼泽水映照着蓝天更是清纯的蓝,草已经变黄,黄芒芒的无边无际,洁白的巨大的云团在天中缓慢地移动,不真实得象一场梦。

嫩江基地是由铁道兵团改编的总后粮食基地(现在它已经成为历史)。1988年的基地医院刚刚由一个卫生院改建而成,破旧得不真实。座落在偏僻小城的偏僻郊区,红砖大门没有门,一条黄土路环绕着院落。一个“王”字形土砖房,潮湿、阴暗、沆沆洼洼的走廊,为了保暖总共只有两个出入口,双层玻璃窗户象老人昏花的眼睛,走进这里就如走进迷宫,稍不小心就会迷失。第一横是女宿舍,第二横是男宿舍,第三横是院领导办公场所。紧挨着土砖房是住院部,一栋四层旧楼,赤裸的水泥地面,正在腐朽的木门窗,生锈的铁床,比起生活和办公场所来算是高档了。

我兴高采烈地开始了新生活。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闲逛,在冰冷的铁轨上走来走去,在光溜溜的河床上看鲜红的落日西沉,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游荡……,即使走在县城那条唯一的宽阔荒凉的街道上,我仍然是心满意足。

不太记得当时上班的情形了。基地医院刚刚组建,主要医护人员是由卫生兵培训而成的。我是第二批分来的正式医校毕业的医护人员之一。医院的骨干还在外地接受岗前培训,规章制度尚未健全,医疗护理技术没有正规化。病人也没几个,一年到头,只有几个当兵的“泡病号”。谈不上护理病人,倒是每天早上他们争着给我们打扫办公室卫生、打早餐。晚上或者节假日值班更好,大家一起看电视,玩牌,然后,病人睡病房,我们就睡值班室。记得到东北的第一个春节,我是在医院度过的。基本上没有病人,两三个病员是为了给我们壮胆才留下的。我和两名当地入伍的新护士加一名卫生兵,四个人轮了一个多月的班,没有人负责也没有人排班,一人8小时,大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很有意思。

这样迷迷糊糊过了一年,新的医院建成,是一栋高大漂亮的楼房。这时成立了护理部、医务处、也制定了很多规章制度。偶尔也收治地方病人,很少,都是病情较轻的。

肥沃的黑土地、绿油油的大草原、短暂而灿烂的花季、如水的阳光、寒冷美丽的星空、寂寞而坚强的士兵……,三年过去了,我迷失在这片陌生而神奇的土地。

一天,父亲突然发来一封“父病危速归”的电报,我千里迢迢赶回家,才知道是在给我办调动手续。当时我不想回南方,20岁的心,没有想到过落叶归根。母亲说“你不回来,你男朋友肯定是要回男南方的。以后你们怎么办?”那时,他正在准备考研想考回南方母校。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轨道应该与他人的安排相协调。4个月,1991年初,我调回湖南长沙解放军163医院。

因为一首歌,我义无反顾奔向东北。三年后,稀里糊涂又回到了南方。回顾走过的人生路,我几乎要相信,冥冥中有一个主宰。性格即命运。在历经思想的变幻、情感的起伏后,我知道,生活会针对每个人的性格做出最贴切的安排。

     理解了才会接受

毕业三年后,在163医院我才真正地开始从事护士职业,成为一名严格意义上的护士。我不是个好护士,但是个合格的护士。不喜欢说话,对病人耐心细心但不热心,做完自己份内的工作后,就躲在一旁出神。我仍然讨厌医院的来苏水味道,害怕病房,害怕病人。无数个夜晚,我梦见自己在阴冷恐怖的病房里一间又一间走不到尽头。 在医院老年病科,我第一次抢救病人第一次给患者做尸体料理。从此以后,我不敢伸直腿平躺,夜晚必须开着灯才能入睡。

这是一个艰难的转折。两件事情改变了我。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一个患者晨起时突然心跳骤停,经过抢救心肺复苏成功,由我给他上特护。他是某报社的总编,60来岁,清瘦劲爽,风度翩翩的,常和我们谈笑风生。当时病房里没有空调,为了降温,床四周立满了一米多高的大冰块。呼吸机的声音规律地响着。当时也没有心电监护仪器,我害怕他死去,做完治疗,就不停地给他数脉搏,测血压。听诊器中传来他的心跳声。我突然感到某种亲切、某种欣慰——这个声音表示着一个生命的存在,表示着一段精彩的人生,这个声音传递着来自另一个生命的信息。我被深深感动了。生命体征那几个简单的数字第一次在我心中变得无比神圣。可是,在那天中午这个声音消失了。面对这个曾经存在目前仍然存在的躯体,泪水夺眶而出。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命的顿悟。

在另一个秋夜。我值班。晚查房熄灯时,一个身患绝症的年青士兵突然拉住我的衣角。昏黄的灯光下,他苍白消瘦的脸上两只深陷的大眼睛热切而恳求地望着我:“护士,我会不会死?”当时我22岁,他18岁,象极了我弟弟。所以每次出入病房或者给他打针发药,我都会对他发自内心亲切地微笑。也许他也觉得我象姐姐,在绝望中才有勇气拉住我的衣角。我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呆了,无言以对。他急急地说:“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才18岁,都没有谈过恋爱,人生中还有好多美好的事情没有经历过。我是独生子,我死了,我的父母怎么办?”泪水在我眼中打转,可不敢流泪。他不需要我的回答,继续说:“我要回家去治疗。明天爸爸就来接我。我们乡下有位老中医,他会治癌症。你说,中医是不是很神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放弃,对吗?”我赶紧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在他被子上。不记得当时是怎样离开他的。第二天去病房,他的床位已经空了。白色的被服干净整齐,象是从来没有人住过。从此,昏黄灯光下他苍白的面孔和那无言可形容的大眼睛定格在我脑海。在这里,我看到生命在生死之交的门槛上欲语还休。

对生命的敬畏与尊崇化为对患者深切的理解与同情。无论面对多么惨重的伤情多么悲伤的场面,我心中再也没有恐惧与动荡。我知道自己是某个伟大力量手中的一颗针一根线,唯有精密、准确、迅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没有辜负所担任的职责。可以说,在从事护理工作6年后,我才成为一名好护士。

(待续)

四、在平凡的岗位上

1993年,我调到本院五官科。五官科患者的病情相对来说较轻,病人的自理能力也强一些。但在老年病科形成的谨慎的工作作风已经定型。记得刚到五官科,写交班报告我总是写得太多。外科输液动不动就是2000-3000ml,而我总是害怕病人心脏受不了,不停地问医生是不是输得太多太快;病人一喊心慌我就害怕是心绞痛;遇到高血压鼻出血的病人晨起测血压偏高时,我就不厌其烦地敲醒值班医生的好梦。这种神经质的反应过了几年才慢慢正常。

仍然不太爱说话,但对病房与病人没有害怕感,没有要逃避的心态了。病人在我眼里不再是一个模糊概念,而是一个个具体的对象。同情与理解象光线象流水自然而然地从我的眼角眉头、从我的一举一动流出。也许我不是一个热情的护士,但是一个让人信赖的护士。只要我值班,无论是病人还是值班医生,都是安心的。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日子有条不紊地一个紧跟着一个。在工作程序精确到分的岗位上,我没有意识到时间无情地流逝,也忘记了自己曾怎样苦苦挣扎想要摆脱它。我成了严谨的带教老师、被评为优秀护士、晋升为主管护师,看着康复的病人们高兴地和我们道别,我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结婚、生孩子、带孩子。这样的日子和大多数护士没有不同。在这段无声无息的日子里,我应该感谢自己前两任护士长,她们给了我关怀、理解和宽容,为我今后的工作做出了榜样。

第一位护士长高高瘦瘦,工作严谨以身作则,平时也不是很多话的人,总是用自己的行为来带动大家工作。我怀孕时,她手下9个护士同时有三个怀孕,而医院是不会因为这个情况来考虑增加科室护士编制的。她的工作安排将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她从来没有从计划生育或工作安排的角度对我们提出什么要求。当时,我没有完全领会到她心情。几年后,在我自己担任护士长后,我才深切体会到她的无私关怀。在她之后继任的护士长的工作作风大胆、泼辣。当时我孩子不到2岁,不够上幼儿园年龄条件,在接二连三换了四、五个保姆后,我们决定自己带孩子。好在我和先生在一个医院,我们两套班,一套科室一套家里。为了配合先生的班,我的晚夜班要不停地换来换去,无法按科室晚夜班规律轮班。护士长同意了我这“苛刻”的要求。为了我,她不得不每周都调动每个护士的晚夜班顺序,在医院轮班的就知道,要做到这点真的不容易。也很感谢科室里那些护士姐妹们对我的理解与支持。现在,她们早已不在163医院了,也许已经离开了护理岗位,如今我也离开了医院,茫茫人海,不知是否有缘再次相逢,在这里,我要真诚地对她们说声“谢谢!”

1998年,孩子进了幼儿园,我放下一大包袱,开始负责科室总务工作。总务工作很琐碎很繁杂。但在忙碌中我感到充实,愉快。年底,护士长转业,科室推荐我做为护士长人选。我从来没有想过当护士长。那一年春节医院的团拜会,我以代理护士长的身份参加。大厅里灯火辉煌,乐声悠扬,我坐在一大群院领导、科主任和护士长中间,如迷似幻。人生真是奇妙,如果他们知道,我曾经是怎样徒劳地想要逃避“护士”这一职业,是否还会认为我可以做一位合格的护士长?

1999年初,我被任命为护士长。

这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它再次改变了我生活的态度。我是个责任心重的人,但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从不评价他人,也不愿干涉他人。现在,必须为科室整个护理单元全部护士的工作负责。部队、规章制度、护理岗位这三个因素造就着我。我努力使自己符合“护士长”的角色,符合任命我的领导们所期望的角色。在当护士长的几年里,我再次被“护理”同化,以致我每天在忙碌,但现在再也想不起忙碌的内容。

在工作中,曾经有过被误解的苦恼,也曾经感到过委屈与屈辱,那一切已经被遗忘。20年前的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在离开护理岗位时,我竟然恋恋不舍地说:“当个护士真的很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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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律师姓名:
    孙立平
  • 执业律所:
    湖南天地人律师事务所
  • 职  务:
    主办律师
  • 执业证号:
    14301*********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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