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委托家属的一封信（下）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家属如何配合辩护律师方能争取最好的结果？

  根据法律规定，辩护人的责任是根据事实和法律，提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无罪、罪轻或者减轻、免处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维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诉讼权利和其他合法权益。可以说，辩护律师是除了当事人和家属以外，最希望案件有最好结果的人。但争取最好的结果，是一个很主观的概念，有的人认为，只有无罪，才是最好的结果。但现实往往是残忍的，当一个刑事案件经过受、立案程序，当犯罪嫌疑人被采取强制措施，一般来说，公安机关和其他侦查机关不会轻易犯错。

  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工作报告来看，当下检察机关的不起诉率为26.3%左右，但在26.3%的不起诉案件中，大约有20%是未成年人犯罪，剩余的80%中绝大数多是危险驾驶罪、交通肇事罪等法定刑在有期徒刑三年以下的轻罪案件。因此，70%以上的刑事案件，会经过公安机关侦查，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最后由人民法院作出判决。

  2023年3月7日下午，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向十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作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报告中提到，过去五年来，全国法院审结一审刑事案件590.6万件，判处罪犯776.1万人。又提到，贯彻罪刑法定、疑罪从无、证据裁判等原则，对2675名公诉案件被告人和2097名自诉案件被告人依法宣告无罪。这意味着，全国法院的一审无罪判决率约为万分之六点一五左右。从以上的数据可以看出，当一个刑事案件走到审判阶段的时候，想要争取无罪，概率是微乎其微的。

  在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工作报告中，还有一个数据值得注意，那就是检察环节的认罪认罚从宽制度适用率已经超过了90%，2022年量刑建议采纳率98.3%，一审服判率97%。所以，谈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如何配合辩护律师方能争取最好的结果必然绕不开一个话题，那就是认罪认罚的问题。

  一、认罪认罚是什么？

  《刑事诉讼法》第15条规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愿意接受处罚的，可以依法从宽处理。”从这个规定可以看出，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包含三个要件：一是认罪要件，即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二是认罚要件，即愿意接受处罚；三是后果要件，即可以依法从宽处理。认罪认罚从宽制度没有适用案件罪名和可能判处刑罚的限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实供述自己罪行、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愿意接受处罚的，均可以适用。这跟《刑法》第67条所规定的自首一样，自首没有限定某一类案件可以适用，某一类案件不可以，认罪认罚从宽制度也是一样，没有特定的案件范围的限制，不能因案件罪轻、罪重或者罪名特殊等原因而剥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认罪认罚、获得从宽处理的机会。包括职务犯罪案件、重罪案件和共同犯罪案件都可以适用。

  二、认不认罪，这是一个问题。

  笔者做过几百个刑事案件，形形色色，见过各不相同的几百个当事人，绝大多数的当事人是认罪的，一小部分的当事人是坚决不认罪的，还有很多当事人非常摇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该认罪。实际上，让当事人自己判断自己是否构成犯罪，是一个很强人所难的问题。每个刑事案件都是独特的，侦查机关的侦查水平也参差不齐，当事人和家属往往只是了解自己所知道的那部分事实，而对于侦查机关究竟侦查到了什么是不清楚的，甚至律师也是不清楚的，只有案件移送到了检察机关以后，辩护律师才可以阅卷，知道侦查机关、检察机关所掌握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样的。对于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案件，往往有经验的辩护律师是可以作出判断并直接给当事人应该如何做的建议的，比如很多案件，就是应该放弃无谓的幻想，认罪认罚才是最好的出路，认罪认罚才能争取最轻的结果。但有两种案件，情况是比较复杂的。第一种是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案件。由于各种原因，很多时候侦查机关穷尽了侦查手段，也无法将客观现实还原，比如年代久远，比如没有证人，比如没有可以印证的物证、书证，比如电子数据证据遗失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客观事实就是无法以证据链的形式还原，往往高度依赖言词证据，以毒品犯罪、强奸猥亵类犯罪和职务犯罪为代表。这种时候，这类案件可能会被如何认定就需要经验丰富的辩护律师进行判断。必须强调的是，律师不能建议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虚假陈述的方式逃避法律惩罚。第二种情况则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但如何适用法律，到底有罪还是无罪存在争议的案件。这种案件，在学界都有争议，让当事人自己判断自己是不是有罪，该不该认罪认罚实属强人所难。这个时候，就更需要有经验的辩护律师进行把关并根据情况给出判断和建议。

  三、当事人和家属应该如何配合辩护律师工作？

  首先，一定是相互信任。既然把家里天塌下来的大事交给了律师来办，那就应该信任律师具有相当的专业能力和责任心可以处理这样的案件。

  其次，律师只是在专业和经验上具有优势，但在案件事实方面，需要当事人和家属如实、全面地还原事实真相，尽可能的提供更多的细节和线索以供律师判断是否对案件有帮助。有必要的话，根据法律规定，律师是有权利进行调查取证的。

  最后，是理解。当事人和家属应该理解律师虽然接受了委托，但有相关法律法规规定了律师工作的红线，比如会见时律师不能替家属传递物品给当事人，比如案件的卷宗材料不可以提供给家属。当事人和家属也应该理解案件的办理具有周期性，刑事案件的办理需要期限，辩护律师很难决定案件的进程，只能保证跟进案件流程的每一步来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另外，当事人和家属也要理解律师只是说服者和建议者，案件最终如何处理，终究是由司法机关的内部决策体制来完成。很多时候，律师尽力了，但最终的结果还是难以让人满意。最好的结果，往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有条件具备方可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