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发表《律师世界》杂志

中国农村法治网转载

临危受命、妙解纷争

清晨，我冒着严寒来到办公室。刚刚坐定，一身怀六甲妇女头上冒着热气，蹒跚着步子闯入办公室跪倒在地直呼：“快救我公公，不然没命了！”我忙扶她坐下，倒杯开水，让她慢慢说。

五天前，东村开商店的刘神仙来我家问我公公要欠货款，公公接过三张欠货单看过后说没那么多，刘神仙瞪着眼说：“怎么，想赖账不成？白纸黑字全是你亲笔写的。儿子结婚赊的帐，孙子都快出世了，还不还款，想赖帐呀。告诉你，五天后再不还钱，法院见！”说罢瞪着眼，牛气冲天地走了。

公公连气带吓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婆婆无力把公公抱到床上，我怀孕连腰都弯不下，只好喊来邻居将公公送到医院抢救，虽保住性命，却落下了半身不遂，话不能说，手不能动的残疾。

刘神仙听说我公公病得不轻，怕烂了他的帐，就把我公公起诉到法院。昨天法院送来状子，我公公听到后气得全身发抖，病情加重。我安慰公公说请律师帮他打官司，公公的情绪才有好转。今天一大早我就来了，请您先见见我公公，安慰安慰他。”

说完，她将诉状递给了我。

难得儿媳一片孝心，我深受感动，决定去见她公公。

积雪覆盖的田野，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个活动的影子，显得特别空旷冷落。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在这冷寂的银色世界里，我俩显得那样渺小。凛冽的寒风在田野里肆无忌惮地呼啸着。从脑门扑到身上，把冰冷的雪吹到耳朵，在身边咆哮。像是讥笑我俩的软弱，得意自己的威力。

好不容易来到家里，顾不上暖和身子，“我是律师，同意为你打官司吗”？我试探着问。老人只是点点头，果然不能说话。

“你在刘神仙商店赊过货？”老人又点点头。

“三张欠条共计2900元？”老人摇头。

“那是多少？”老人无法表示，急得满头是汗，浑身颤抖。见老人情绪激动异常，怕影响病情，不敢再问，安慰了几句。

儿媳王丽丽及婆婆对赊货的事一点不知，看来这三张欠条是吴文山一块心病，必须尽快处理好，否则真会闹出人命来。难的是吴文山已经话不会说，手不能动，无法说清楚真相。

第二天，我冒着严寒再次赶到吴文山家。

“三张欠条都是你亲笔写的？”吴文山点点头。

“你只承认一张？”通过对吴文山点头、摇头对话，肯定了欠条是两张而不是三张，欠款肯定不是2900元。但是，三张欠条都是吴文山亲手所写，他为什么只承认两张呢？是已付了款没要回欠条还是有其他原因？要解开这个谜还得费一番功夫。

我思考着、分析者、寻找着解决问题的方案。赊货欠单肯定有问题，要弄清只有让吴文山辨别三张赊货单。现在，三张赊货单原件在法院，何不查阅一下案卷呢？

第三天，直接去法院，查阅案卷，见到了三张赊货单原件，这三张赊货欠单，其中两张用的是小学生算书本上的纸，有32开纸大小，另一张用的是16开纸。征得法院同意，拿着这三张赊货单赶到吴文山家让他辨认。吴文山只承认两张32开纸的，而不承认16开纸的，可是这一张确确实实是他的亲笔字，而且16开纸一张就是2400元，32开纸两张合起来才500元。是吴文山欠钱多想赖账还是还了钱没要欠单？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吴文山没法说出这16开纸欠条的来龙去脉，急得直冒汗，两眼盯着儿媳不住的点头。发现这一动作后，我立即把这张16开纸的赊货欠单交给王丽丽，她看了后也感到莫名奇妙，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吴文山见状急得想坐起来，我实在不忍心再折腾病情刚有好转的吴文山，劝他不要急，好好休息。可是吴文山却坚持示意抱他坐起来，用头指指16开纸的赊货欠单，又指指北，再指指南，回过头又指指丽丽，对他这些动作，我一点也弄不明白，王丽丽看着公公的指向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什么，只是自言自语的说，这张赊货欠单与她结婚后给敦煌市批发商店还的货款是一个数，都是2400元。我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丽丽说：“我结婚后第五天去敦煌买东西，公公给我2400元，让我顺便归还批发商店的货款并拿回他的身份证，我就照办了，可怎么这么巧，刘神仙这里又是2400元的货款，我弄不明白，我们结婚用得了这么多东西吗？”这道是个疑问，可疑问归疑问，案情还是没结果，心烦意乱，焦急不安。

回家后一直在想，三张赊货欠单为什么两张是32开的一张是16开的？而吴文山又偏偏不认这16开的？吴文山用头指南指北是什么意思？王丽丽说给敦煌批发商店与刘神仙的货款一样多，这是巧合吗？难道刘神仙与相隔一百二十多公里的外县市商店有什么关系不成？这些疑问折腾得一夜未合眼，为了弄清这些疑点，准备去一趟敦煌市。

第四天，坐第一趟班车到敦煌，找到了王丽丽所说的批发商店。向店主询问八个月前，是否有个叫吴文山的人到这里批发过货。店主说批发货的人多了，一时记不清，又拿出三张赊货单让店主辨认，店主看后指着16开纸的赊货单说：“这是我们店的赊货单，那两张不是的。”

“你怎么认得这张欠单就是你们商店的？”急忙追问。

店主拿出账本给我：“我店凡欠账的都记在这上面。”我看了一下，欠帐本与16开的赊货单的纸张质量、大小都一模一样，但还不能肯定，我又细心地将欠账本反复查看，终于找到证据，经店主同意，带着欠帐本当天返回。

第五天，找到刘神仙直入话题：“吴文山只承认两张共500元的，不承认2400元赊货单，认为你有欺诈行为，由此引发吴文山半身不遂的后果由你负责，我准备代理反诉。”

刘神仙答：“三张欠条都是吴文山亲笔所写，他凭什么不承认2400元？又凭什么反诉我？”

刘神仙果然厉害。我突然反问道：“那你凭什么说这2400元是在你商店赊的货？”

刘神仙一时语塞，想了会才说：“赊货单在我手里就证明在我商店赊的货。”

“好，请取出你的赊货本。”

刘神仙取出赊货本，是32开的学生算术本，我拿出二张32开纸的赊货单与赊货本上撕裂开的断茬相对完全吻合后说：“这证明吴文山是在你商店赊的货，请拿16开纸的赊货本！”

刘神仙刚才看到我对上32开的赊货单断茬时很得意，现在问他要16开纸的赊货本时却慌了神，沉不住气的说：“那天赊的货多，就随便撕了纸写的”。

“是不是这样？”我紧紧追问。

刘神仙嘴硬心虚地回答“就是这样。”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就让你弄个明白。”我从皮包里取出敦煌市批发商店的欠帐本，在第14页上找到了撕开的断茬，与赊货欠单上的断茬相对完全吻合，看着刘神仙问：“这怎么解释？”

刘神仙一下子傻了眼，在铁的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错误，并主动提出立即撤诉，愿意赔偿经济损失，即医疗费、误工费与生活补助费等共计三千元。

说到这儿，也许大家还没弄明白吴文山在敦煌市的赊货单怎么会在刘神仙手里？现在来解开这个谜。

吴文山的儿子结婚，去敦煌批发了二千四百元的烟、酒、糖、茶等，欠二千四百元，留下身份证，写了欠条，保证十五日内付款，喜事过罢第五天，儿媳要去敦煌，他让儿媳带上结婚时收的礼钱归还敦煌货款，店主从欠帐本上撕下赊货单，王丽丽看了货单上是二千四百元，交清欠款，要回身份证，竟然粗心地随手把赊货单扔在拒台上走了。

丽丽前脚刚走，刘神仙后脚踏进，他常在这批发货，见到赊货单，悄悄装在衣装里，因为吴文山在他的商店里也有货款没有结帐，便生讹诈歹念，事过半年后才持欠单要款。在刘神仙眼里，这离奇的赊货单就是包公在世也难审清问明，谁知刘神仙非神仙，算计别人反到把自已算进去，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第七天，吴文山奇迹般病好了，他亲自登门道谢，这一纠纷的解决，救了老汉命，治了他的病，功德不小啊！这正是：

讹诈货款刘神仙，气病卧床吴文山。

法律援助为民安，律师取证救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