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2日

儿子放假了，我要去外地开庭，就和他说好带他去旁听，从案情上说，好在这次我是为受害人说话，不是为杀人的凶手做辩护。 如果是为杀人凶手辩护，恐怕他不理解。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被杀害在网吧，我代理其父母参加诉讼。

被杀孩子的亲人们对杀人犯恨之入骨，一致要求判处极刑。孩子的父母委托我，但孩子的姑妈和年迈的爷爷都有很多话要说，法律不是规定一个人可以委托两名代理人吗？为了姑姑和爷爷可以在庭上说话，我就想了个策略，叫孩子的母亲和父亲再分别委托姑姑和爷爷为代理人，这样他们就有权在法庭上发言了。开始他们胆怯，似乎不敢，可又想说话，一直给我交代，可有些话，比较感性的话不适合律师说，还是让他们说出来的好，我就鼓励他们上庭说，最后他们决定了，上去。

进入法庭办理委托手续时，法官看到这么些人坐到了上面，就着急了，说不要上来这么多人，我说办了委托手续了，他无语，估计是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个法院的大法庭倒是不错，设施都很到位，桌子的摆放很有序，被告方的辩护律师在那边的第一排桌子，附带民事的代理人当事人在第二排；控方检察院的检察员在这边的第一排，我和孩子的父母以及姑姑爷爷坐第二排。之前很多法院不分第一第二排，都挤坐在一排。

旁听席上，有儿子和他的同学，还有被害人的家里很多亲戚以及老师同学，人不少。

坐定后，押进被告，宣布开庭。第一眼看到那被告，感觉不是想象的那么面目狰狞，接触这个案子时，就直觉这个杀人者一定长相恐怖，这不是一个法律工作者应有的想象，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加以想象了，等看到案卷里的鉴定报告，杀害这个孩子时是一刀毙命，伤口长达十六公分，深达4公分，更感到这个凶手太凶残了。今天一看，这凶手戴着眼镜，竟有几分斯文，无法想象，一个花季少年就是被这样一个貌似斯文的人一刀砍死的。

控辩双方充分辩论，法官也给了我以及其他代理人充分的发言权，孩子的父亲不善言谈，我早就有感觉，可想不通在这个让他说话的法庭上，面对杀害儿子的凶手，他竟然还是一言不发，或许是悲伤到了极点？倒是孩子的姑姑和爷爷，充分利用了我给他们创造的机会，控诉了凶残的凶手，尤其孩子的爷爷，已到耄耋之年，他老泪纵横，说，这杀人犯的行为无异于南京大屠杀的日本人的恶劣行径，这是要他绝后啊，旁听席上一片哭泣声，他说对这样的杀人犯应杀人偿命，爷爷的发言把庭审推向了高潮。我的策略是正确的。

值得一书的是，坐在我前面的公诉人，是一名荆女检察员，坐在其后，看到梳着显稚气的发型，心想，这么一个重案，怎么会派一个如此稚嫩的小姑娘出庭支持公诉呢？到后来和辩方质证以及辩论时，我感觉到了其犀利，其专业。庭后，我看到了其正面，也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了，我和她说了几句话，由衷的表示了佩服，法官说这女检察员是他们这里的骨干呢。我称赞其专业水平，说她也说出了孩子家人的心里话，她笑着说应该的，她接着也表扬了我，还说我的声音很好听，她坐在前面，听我发言时简直是一种享受，我心里美滋滋的，被一个同行且同性如此称赞还是头一次。

过后和儿子交流，他也说我表现不错，他还有一句话，让我感觉到了他思想的成熟和看问题的见解，他说，这中国的庭审，看上去，程序的公正还是有的。

是啊，有时程序貌似公正，且是没有瑕疵的，实质实体上呢？

这几天，那孩子的姑姑给我电话，说那法官说了，很可能判不了死刑（立即执行），因为孩子砸了杀人者父母的玻璃，有过错在先。

其实一开始，这一家人就在为是否能判处这个杀人者死刑而纠结发愁。现在，平头百姓一出事，马上表示出了对政府的不信任，无论是害人者还是被害者，这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