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坚持写日记18年 打工经历折射农民工形象
打工本来就漂泊不定,不能许诺给对方什么。
生活真苦,但为了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我一定会努力。
很多时候我都支撑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想想家人才挺过来。
最起码,我要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妈妈 。
——陈存良
五一劳动节,没有理由遗忘他们!
他们人数众多,却居无定所;他们是城市的建设者、维护者、清洁者……却同时也考验着城市的承受能力;他们所求不多,无非就是每月1000多元的工资。随着新生代农民工的出现,加上“民工荒”的不断上演,人们不得不开始思考,农民工是一个怎样的群体?他们到底需要什么?我们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五一劳动节,记者带着这些问题接触了多位农民工。偶然的机会,一个叫陈存良的陕西凤翔县的打工者进入了记者的视野。生于1976年的陈存良来青已6年,打工却已经18年了,可贵的是,自小爱好学习的他选择用日记的方式记录下了这18年的点点滴滴。
写下18年的打工日记
近日,陈存民向记者展示了他那几大本厚厚的日记。这些日记本,有台湾偶像作封面的老版笔记本,也有最新款的笔记本,随手翻阅,从始至终,里面的字迹一样清晰工整。
18年,是陈存良在社会上“成长”的时间。就是这些断断续续却绵延不绝的文字,告诉我们一个打工者从莽撞少年变得成熟谨慎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讲,日记上记着的是一位农民工的奋斗史,同样也是中国几亿农民工奋斗的一个缩影。
打工经历“光怪陆离”
1992年,16岁的他因家庭变故中专肄业,从学生到农民工的角色转变他用了不到7天时间,打工的地方是老家一个建筑工地。陈存良是家里的老大,经历了失去父亲的家庭变故,他觉得自己肩头的责任最大。
18年间,陈存良去过北京、深圳、宝鸡等十几个地方;干过矿工、缝纫工、建筑工、服务员等几十个工种;经历过多次身无分文的窘境,陈存良的工作经历可谓“光怪陆离”。
文/图 记者 李晓哲
工作 当矿工时亲人遇矿难
2004年1月30日 阴
今天下午4点钟,我们随姑父下矿井去搭木架。由于带着安全帽,头上的热气无法冒出去,捂得我浑身难受,嘴里喘的气如牛喘气一般粗,我感觉肩上的柱子有千斤、万斤重,脚下再也顾不上水不水、平不平,只管往上踩、往下走。抬第二根柱子时我的肩膀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停下来,换了一个肩膀。有时连腰都直不起来,就弯着腰让柱子压在背上还好受些。抬完两根柱子,我出了一身汗,口渴得不行。我寻到流水的地方趴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几口。
到了宿舍,我看见军强哥满脸乌黑,只有嘴唇和眼睛在动,样子很好笑,但转念一想,自己肯定也是这样。我顾不得脚冷,从怀里掏出半块馒头(本来准备在井下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但井下忙得没有时间吃),用两只还没洗的黑手,狠狠吃了起来。吃完了洗完脸和头发,早早地钻入被窝睡觉去了。
心路回顾
不得已才离开学校的陈存良对学习情有独钟,往往抽空就学习,“打工的时候也要看书,我看着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只知道打工挣点钱,都没有长远的打算。”
打工中还有一件事情对他触动非常大,那就是他的二叔在煤矿遇难。“我二叔是在井下放炮的,听说那次没跑得及,被屋顶那么大的石头给砸死了。”后来,陈存良到井下二叔出事的地方捡了块煤,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干过矿工。
感情 不能给别人什么承诺
1997年3月27日 晴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我坐在开往临汾的列车上心乱如麻。前天,我辞去服装厂的工作,告别亲爱的朋友,告别我心爱的姑娘,淌着热泪走了。[page]
时光如梭,今年21岁了,家庭的负担迫使我离开此厂,我想人生应该活得有意义,大好青春浪费在无名小村里,碌碌无为太可惜。我要闯,我要冲,即使碰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我也无所谓。
最让我心痛的是我的心上人——亚妮。将走时,她为我跑前跑后,给我找活,为我分忧。走时,她给我买吃的用的 。就在那个告别的晚上,亚妮抱住我失声痛哭,紧紧抓住我不放,嘴里不停说着“存良,别走,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1999年11月1日 晴
你结你的婚,我打我的工。结婚虽然甜,我们没有缘。
心路回顾
陈存良18年来也谈过几次恋爱,从他的日记上能看出有些是刻骨铭心的,但最终都以散场告终,今年34岁的他还是孑然一身。
“打工本来就漂泊不定,不能许诺给对方什么。”陈存良说,他和曾经交往的两个女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但最终还是因为自己一穷二白而结束。
日记中,多次提到带着女朋友找工作的经历,经常是两个人进不了同一个企业打工。陈存良说,“聚少离多”是他们谈对象很少成功的一个原因。“我身边很多像我一样的打工者,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要是在我们老家的话,这个岁数,娃都十几岁了。”陈存良说,婚姻是困扰农民工的很大的问题,“在城市买房子可能性非常小,别说安家了。”他说,他认识的很多打工者为了成家,又都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起点。
就医 没钱看病拖成重症
2003年4月3日 晴
这几天屁股上又出疮了,实在疼得受不了,去看病,又花了三十元,我心疼死了。医生叫我第二天去,我心想没什么大事凑合一下算了。可是今天疼得更厉害了,坐车都没办法坐,只能侧着身子坐车,旁边的人以为我有什么企图,防贼似的防着我。我心里是多么不好受。
赶回安惠子(工厂名)之后,我赶紧去医生那里,医生说我这病严重了,从疮里挤出的全是血和脓。当时疼得我头冒大汗,还想吐,关键是一天没有吃饭了,医生说你回去先吃饭,等吃完饭再来打针,并责怪我为什么昨天没去。我说想省点钱。
心路回顾
“记者同志,你们去关注一下农民工看病问题吧,很困难。”在聊到这18年打工生活中最痛苦的事情时,陈存良说是看病难。他身边经常会有同事得病后忍着不治。“看不起病,我们挣那些钱哪够啊?而且得病了还没人照顾。”
苦楚 被人瞧不起很自卑
1997年9月3日 晴
今天中午停电,二涂他要去通县买衣服,我说了他几句,他就打消了念头。可是我心里却着实难受了半天。每当我看到别人穿好的、吃好的,心里就泛起阵阵失落感,谁不想穿件好看的衣服,谁不想吃些好吃的东西,可我不能和别人比吃比穿,我的心好累。当别人问我的时候,我就找“我不爱吃,我不喜欢穿”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心路回顾
跟陈存良聊天的过程能发现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对外界的反应很敏感,“被人瞧不起很自卑,很多时候我都支撑不下去了,最后还是想想家人才挺过来。”陈存良说。
希望 想把母亲接到青岛
2001年1月29日 阴
悠悠岁月,年轮回转,又是一年。我趴在温暖的炕上,回忆过去的一切一切……
奋斗在生活的路上,我觉得太累了,压力太大了。但令我汗颜的是,事业无成,但没有办法,一没有手艺,没有资金,常常想自己干,但没有时机,不打工没有办法。今年已是24岁,房子没盖,对象没有。今年家人不停地在我面前唠叨 ,我心烦意乱。有时我想,活这样有什么意思,可是想归想,还得一步一步干,最起码,我要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妈妈。
[page]心路回顾
“生活真苦,但为了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我一定会努力。”目前,今年34岁的陈存良在汽车北站附近一家工厂打工 ,这已经是他来青岛的第6个年头了。
陈存良说,他想在今年麦收后把母亲接到青岛,摆个小摊儿,是该让母亲享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