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实施右侧睾丸切除术而导致高位截瘫，武威市凉州区金羊镇患者郭德武经历了一系列病痛的折磨与煎熬，最终踏上了医疗事故鉴定的维权之路。11月10日，甘肃省医学会鉴定结论为：郭德武医患纠纷一案构成三级乙等医疗事故，医方承担次要责任，但双方的争议仍未停止。
目前，郭德武依然躺在武威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
除旧病再添新伤
12月4日上午，武威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骨二科郭德武的病床前，郭德武的妻子冯水莲和大女儿正在为郭德武擦洗身子。身体瘦弱的郭德武蜷缩在一起，手上插着针头正在输液。“已经7个多月了，我和两个女儿轮流来照顾，他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冯水莲一边忙着给丈夫翻身，一边无奈地告诉记者：“现在，我也有高血压，既要照顾家中里里外外一大堆事情，还要照顾躺在病床上的丈夫，现在连庄稼都顾不上种，家中已经无力出钱了，这几个月的医疗费用暂时都是由医院垫付的。”
郭德武现年56岁，是凉州区金羊镇郭家寨子村的农民。在郭德武入住武威市人民医院前，他经常感觉右上腹间歇性胀痛不适，但仍然可以下地干活。郭德武的妻子冯水莲说，今年5月4日，郭德武因病情加重，住进了武威市人民医院。
武威市人民医院收诊郭德武后，初步诊断郭德武患有：慢性胆囊炎并有结石，右侧睾丸肿瘤并严重感染，右肾囊肿，左肾轻度积水及脂肪肝等病症。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郭德武的病情有所缓解。5月20日，经武威市人民医院会诊，对郭德武进行了“右侧睾丸切除术”，并将切除标本送病检。当日，该院作出右侧睾丸及附睾结核的病理诊断。随后，郭德武被查出胸椎结核等多种疾病。手术后第三日，医生查房发现患者下肢麻木及双腿无力，数日后高位截瘫。
痛苦和纠结就此开始。
“从当初的疾病发展到后来的高位截瘫，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他的后半生将怎样度过?”郭德武的女婿杜开平对岳父的病情发展有着诸多不解。杜开平说：“平时我和妻子都在延安做生意，自从岳父得病住院后，我和妻子就经常来回奔波在延安和武威之间，生意经常没人料理，但看着岳父一家的情况，我们也不忍心不管。”
事情发生后，杜开平主动担当起岳父一家的重担，为替岳父维权而四处奔走。杜开平说：“为了给岳父郭德武维权，我们申请武威市医学会进行医疗事故鉴定。”
医疗事故鉴定被质疑
9月2日，武威市医学会作出“‘三级丁等医疗事故，医方负次要责任’的鉴定结论”。对于这样的医疗事故鉴定结论，郭德武的家属不服，他们认为：“1.医方将睾丸结核误诊为右侧睾丸炎，盲目切除睾丸。2.漏诊胸椎结核，在麻醉手术的打击下，未进行抗结核治疗，使病情加重，医方对患者的截瘫负有全部责任。”
经过与院方的多次交涉，双方同意申请更高一级的医学会进行鉴定。11月10日，甘肃省医学会再次就该病例作出医学鉴定：医方术前诊断患者为“右侧睾丸肿瘤”的诊断错误;对结核的诊断、治疗均有延误;睾丸切除与截瘫无关。省医学会认定郭德武的病例构成“三级乙等”医疗事故。但这一鉴定结论并未让杜开平及郭德武的家属满意，他们认为鉴定结论“认定的医疗事故太轻。”
“我们难以认同鉴定的公正性，因为专家库中的专家分别来自各家医院，哪个医院又保证不出医疗事故呢?”杜开平认为医疗鉴定难免“医医相护”!
“其实，杜开平及其亲属的担忧，正是产生医患纠纷后许多患者及家属的普遍担忧。”12月9日上午，武威市卫生部门有关人士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但对于所谓“医医相护”的“潜规则”，卫生部门并不认同：“患者家属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认识，主要是因为大家对医疗事故鉴定的相关流程和法规不太了解。尽管《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已经实施，但从实际情况看，许多人仍对《条例》不太了解，例如，具备哪些条件才能申请医疗事故鉴定，到底如何申请医疗鉴定，鉴定有哪些程序，专家库的组成情况是怎样的等等，并由此对医疗事故鉴定工作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从实际操作来看，《条例》的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充分得以体现，其透明度、公正性也比原来的《医疗事故处理办法》有所加强。作为医鉴工作的组织者医学会，从受理鉴定案件、调查取证、抽取专家、召开鉴定会到送达鉴定书，每一道程序都严格依据《条例》和有关法律的规定，向医患双方公开。”
“医疗事故鉴定对医鉴专家的要求是很严的，应该说他们都是本专业领域内具有较高水平和影响力的专家，进入医鉴专家库的成员必须具有良好的业务素质，并担任相应专业高级技术职务3年以上。”武威市某医院从事过医疗事故鉴定的专家杨医生坦言：“在事故鉴定中，手中的笔往往比操作手术刀还难!鉴定为医疗事故，医院承担赔偿责任问题不大，但直接责任人职称的晋升、医院的评比等方面就可能受到很大影响;而如果对医疗事故鉴定不够到位，就可能影响患者的一生，让他们承受无尽的苦痛，我们也会受到良心的煎熬。不能因为我们不公正的鉴定结论破坏了医学会的公信力。在人情与责任面前，绝大多数专家选择的肯定是后者。”
“医闹”发生的潜因素
那么，对于这次医疗事故，武威市人民医院究竟如何看待?12月5日，记者采访了武威市人民医院有关负责人，该负责人告诉记者：“我们认为医院对疾病的诊断是合理的、科学的、有充分依据的，治疗方案完全符合医学原则，患者郭德武截瘫的原因是明确的，对睾丸的手术只是时间差的问题。”
该负责人说：“事情发生后，我们也曾向患者家属解释，郭德武的下肢功能障碍系椎体结核所致，对方若有异议，可申请医疗事故鉴定或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但患者家属不满意医院的答复，仍多次到院长办公室哭闹，并于今年7月27日早晨组织40多人的队伍，围堵院长办公室，辱骂医务人员，严重扰乱医院的正常就医秩序和医院对其他患者的正常治疗工作。”[page]
对于“医闹”，杜开平及郭德武的亲属也有自己的说法：“病人需要看病，家里已经一贫如洗，打官司等的时间太长，我们希望院方拿出诚意与我们商谈。”杜开平告诉记者：“为了尽快了结这起医疗纠纷，我和其他几个亲属来回在医院和卫生管理部门之间一趟趟地跑，希望能够有个满意的答复。但是，我们一遍一遍地跑，卫生管理部门和医院却始终没有一个更快的解决办法，而医院‘鉴定结论出来，按照法律程序解决’的说法尽管很有道理，可是这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问题，因没有钱，转院和治疗都无从谈起，病人的治疗几乎处在停滞状态，总不能等到官司打赢之后才给患者治病吧?”
武威市卫生系统一名负责人分析认为：“从患者手术或误诊及用药错误，到发生严重的后果，需要一段时间，患者开始进行医疗事故鉴定，经过市、省医疗事故鉴定，以及法院的一审、二审、终审，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司法过程，往往耗时多年，最后的结果还不一定谁赢谁输，所以很多人都承受不起，而‘医闹’就来得快而直接。”
该负责人分析认为：近年来，医患矛盾日益突出，纠纷索赔金额越来越大，尤其是“大闹大赔、小闹小赔、不闹不赔”的状况，极易误导公众产生错误思维，而让医院管理者最头痛的是纠纷处理中的“医闹”。实际上，绝大多数医疗纠纷的最终处理是通过协商完成的。“医闹”只是协商结果的一个手段或砝码，这样患者家属会觉得维权成本比较低。医疗纠纷发生后，患方愿意通过“正常途径”解决的极少，原因是不愿等待漫长的时间，而要速战速决，这说明我们处理医疗纠纷的过程极不完善。
“第三方”解决机制的呼声
12月9日，郭德武依然躺在武威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考虑到实际情况，院方并未收取近期治疗的费用。郭德武的女婿杜开平告诉记者：“日前我们聘请了律师，希望和医院坐下来好好地谈谈，医院的律师也和我们进行了接触，但就有关赔偿的资金数额，双方依然存在较大的分歧，我们希望能够尽快地了结，以便及时给岳父下一步的康复治疗提供保障，但这样的结果，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待，如果最终确需进入司法程序，那不知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解决。”“如果双方都能够接受，我们最好协商解决。如果分歧太大，则只有按法律的程序来解决。”武威市人民医院有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患者需要快速解决，医院也不想久拖不决，建立一个公平、公正、快速解决纠纷的机构就显得刻不容缓。”武威市卫生部门有关人士认为。据介绍，目前我国主持医疗事故鉴定的医学会不属于完全中立的机构，无法避免鉴定组专家都是医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行。那么，医疗事故鉴定如何保持公正性?破解医患纠纷，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武威市某医院多年担任院长职务的一位人士认为，解决医患纠纷，要倡导科学性、客观性，而不是用权威去制造另外一种伤害。目前医患纠纷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很大一个原因在于：没有双方认可的解决机制和机构。医患纠纷的公平解决，极需要一个专业的、具有良好职业道德的医疗、司法、社会学专家队伍组成的独立于卫生系统管理的“第三方”机构——医疗纠纷仲裁协调中心。
12月11日，省卫生厅转发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日前制定的《医院投诉管理办法(试行)》，鼓励和吸纳社会工作者、志愿者等熟悉医学、法律专业知识的人员或第三方，组织参与医院投诉接待与处理工作。此举也许是解决医患纠纷这一矛盾体的一个好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