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仲裁费用分担的实体问题基于各自潜在政策，以英国、美国为代表的国家在诉讼费用(包括仲裁费用)承担上采取了截然相反的规则。对于如何划分当事人应承担的仲裁费用比例，很多学者在实践基础上，提出一些很有借鉴意义的方法。(一)仲裁费用承担上的理论 1、英国规则(Costs Follow the Event)英国规则，也被称为“费用跟随结果规则”(Costs Follow the Event)，是指由败诉方承担胜诉方的包括律师费在内的诉讼费用。对这一规则的使用最早可以上溯到罗马法，现在英国最具代表性，所以被称为英国规则。除英国外，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在其民事立法中也采用了这一规则。从实践和一些学者的论述看，这一规则的意义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1)惩罚败诉方;(2)补偿胜诉方;(3)防止恶意诉讼。 由于胜诉方，必然为交易履行中的守约方，使胜诉方在诉讼中或其它争议解决中的支出完全得到补偿，能够更大限度的实现自然公正。实践中，英国规则的做法是有两种。一种是由败诉方承担全部的胜诉方的费用，费用不在双方之间分担，法官必须确定哪一方为胜诉方。另一种做法是将费用在双方之间按某种原则进行分担。需要说明的是，这里说的费用包括当事人支出的各类费用，诉讼立案费、证人费、交通费、律师费等。很多国家允许当事人所有的费用均由败诉方承担。也有一些国家对费用范围作了不同的限制。例如，在西班牙，胜诉的当事人最多只能从败诉方那里得到其支出诉讼费用三分之一的补偿。包括英国、德国、瑞士等国在内的大部分国家也授权法官可以对当事人的律师费进行合理调整。诉讼中的这一规则同样适用于仲裁程序中。例如，1996年英国仲裁法第61条规定：(1)在不违背当事人约定的前提下，仲裁庭可在当事人之间裁决仲裁费用的分担。(2)除非当事人另有约定，仲裁庭应裁决承担仲裁费用的一般原则是：仲裁费用的承担应符合案件结果，除非仲裁庭认为，根据具体情况，一方当事人承担全部或部分仲裁费用是不合适的。 仲裁中的费用包括两个部分，即笔者前文论述的仲裁机构的费用(the costs of the proceedings)和包括律师费在内的当事人的费用(the costs of the parties)。在没有相反协议的情况下，依据英国规则，仲裁庭有权对上述费用的承担或分担作出决定。 2、美国规则(the American Rule)与英国和其它大多数国家相反，美国没有采用费用跟随结果原则，而是主张当事人各方承担各自的包括律师费在内的诉讼费用。这一规则被称为美国规则。美国联邦最高法院自1796年开始采用这一规则。他们采纳这一规则的缘由在于：(1)诉讼的结果通常是不确定的，让败诉方仅仅因为申请或者答辩的失利而遭受费用惩罚是不公平的;(2)面对承担对方律师费的风险，弱者或者是穷者会因这种担心而放弃诉讼，其合法权益将因此得不到保护;(3)这种费用的请求主张(如果按照费用跟随结果原则)将增加诉讼成本和当事人的费用支出尤其会使律师费用大大增加，实际上最终增加了当事人的负担。在美国仲裁中，同样体现着美国规则。总的来说，在没有当事人协议或规则规定的情况下，仲裁庭不会裁决仲裁费用的承担问题。美国联邦仲裁法(the Federal Arbitration Act)没有任何关于仲裁费用分担的规定。美国统一仲裁法(the Uniform Arbitration Act，美国很多州以统一仲裁法为蓝本制定州的仲裁法。)规定除非另有约定，仲裁庭可以对仲裁员的费用和其它程序费用的承担作出裁决，但不包括律师费在内。但近年来美国仲裁的实践和各州法院的判例显示，这一规则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有些州允许在国际仲裁中裁决律师费的承担，例如加利福尼亚州的法律规定，仲裁庭在对费用作出裁决时可以包括律师费用(legal fees and expenses) 。在一些州，即使仲裁庭未裁决律师费用，当事人仍可以向法院起诉要求仲裁的败诉方承担。在仲裁中，仲裁庭在当事人有协议的情况下可以裁决律师费等费用问题。即使没有协议，如一方有恶意或者不当行为也可以被裁决承担对方律师费。此外，美国的国际仲裁中允许仲裁庭具备裁决费用的权力。美国仲裁协会国际仲裁规则，第三十一条规定：“仲裁庭应在其裁决中确定仲裁的费用。如果仲裁庭在考虑案件的情况后确定分派是合理的，则仲裁庭可以在各方当事人之间分派费用。费用可以包括：…(d)胜诉方的合理法律代理费用;…”。 3、发展趋势以上美国做法的改变表明，无论是采用费用跟随规则的国家，还是美国，仲裁庭可对包括律师费用在内的仲裁费用进行裁决，由败诉方承担或者由当事人进行分担，是发展的趋势和方向，尤其是在国际商事仲裁领域。接下来，一个问题就自然地摆在仲裁庭面前：仲裁庭如何来划分当事人应承担的费用? (二)确定分担比例的不同方法仲裁审理的实践告诉我们，当事人的争议往往不是一方完全守约没有瑕疵，一方完全违约没有任何道理，双方的争议总会交织在一起。有时当事人提出的请求，另一方也可能承认某一部分，不是一概否认。这就给仲裁庭判断谁是胜诉方，双方如何分担仲裁费用增添了难度。目前，并无一个统一的规则为依据来确定费用承担的比例，仲裁庭在这一问题上享有的是自由裁量权，可以自由按照他们认为正确的比例来裁决。由于自由裁量权，使得仲裁庭在裁决时很不一致。实际案例显示，有的案件当事人完全胜诉却要承担仲裁费用，有的案件中完全胜诉的当事人仅得到了很少部分的仲裁费用补偿。因此，尽可能的设计一个合理分配费用的方案很有必要。笔者以为，只要仲裁庭依据当事人的约定或仲裁规则的规定，查明当事人各自的观点与裁决结果的关系，并考虑当事人在仲裁程序中的表现和公平合理原则，就能找到一个恰当的尺度划分当事人应承担的费用。国外很多学者在这方面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并提出了一些有见地的方案。 1、胜诉百分比分配方案(the percentage system)胜诉百分比分配方案指按照请求人得到支持的金额占其请求金额的百分比来决定仲裁费用的分配，请求金额得到支持的比例与对方当事人承担仲裁费用的比例相同。例如，申请人的请求的80%得到了仲裁庭的支持，则被申请人应承担申请人支出的仲裁费用的80%，申请人自己承担20%。相反，如果申请人的仲裁请求仅有20%得到了支持，则被申请人仅补偿申请人20%的仲裁费用支出。按胜诉百分比决定仲裁费(或诉讼费用)的承担最早由德国诉讼采纳。在这一方案下，当事人不会过分的不合理的夸大其仲裁请求，以免降低胜诉金额在请求额中的比例，从而要承担较多的仲裁费用。这种不鼓励夸大请求的做法，能够令当事人更加清醒认识自己在争议中的处境，以达到减少诉讼(仲裁)，降低诉讼(仲裁)成本的目的。这一方案的缺陷在于它忽视了被申请人一方在仲裁中的主张和仲裁中的平等地位。 2、钟摆式分配法(flip flop costs)钟摆式分配法由英国学者Richard D. S. Bloore 提出 。Bloore博士设想仲裁费的承担者就象落下的硬币一样非此面即彼面，要么申请人全部承担，要么被申请人全部承担。这里要起决定因素的是看哪一方的观点或者请求与仲裁庭裁决的内容最接近。最接近的一方为胜诉方，该案件的仲裁费用包括胜诉方的律师费用将由败诉方全部承担。从理论上分析，这一方案具有三方面的意义：(1)基于对裁决结果的疑虑和可能承担全部仲裁费用之虞，当事人可能更愿意通过协商等方式而不是仲裁来解决争议。(2)有利于尽快确定争议性质，减少争议金额，从而达到缩短庭审时间，减少仲裁费用的目的。(3)能够让更多的真正有争议的案件交由仲裁庭审理裁决，有利于充分发挥仲裁员的价值。应该说，这一方案的确有它的积极意义，但缺乏灵活，过于刚性而让人畏惧，所以在实践中被采纳的并不多。 3、中间点分配法(half way system, hybrid system)为了全面考虑当事人各方的主张，平衡各自的利益，有些学者提出了中间点分配方案。这一方案的分配方法是：假设仲裁费用已由申请人、被申请人各预付50%，如果申请人完全胜诉，则其全部费用由被申请人承担;如果被申请人完成胜诉，则申请人承担其全部费用;如果仲裁庭的裁决正好在申请人与被申请人之间(half way)，则申请人、被申请人各自承担仲裁费用(仲裁费各50%)。但往往仲裁庭的请求并不如此巧合，不是100%，也不是正好在两者之间时，依据该方案分配的方式举例如下：例一：申请人请求额1000，被申请人完全否认金额为0，中间点为500，仲裁庭裁决支持申请人金额为500，则仲裁费各半(已预付)，其它费用各自承担。如图1：(图略) 例二：申请人请求额1000，被申请人认可的金额为100，差额为900，中间点在550处，仲裁庭裁决支持申请人金额为500。由于裁决点距离被申请人更接近，比申请人接近的辐度为50/450=11.11%，因此，仲裁费用由申请人承担(50+11.11)%=61.11%，被申请人承担38.89%。如图2：(图略) 例三：申请人将请求额减少到700，被申请人完全否认，金额为0，差额为700，中间点在350处，仲裁庭裁决支持申请人金额为500。由于裁决点距离申请人更接近，比被申请人接近的辐度为150/350=42.86%，因此，仲裁费用由被申请人承担(50+42.86)%=92.86%，申请人承担7.14%。如图3：(图略)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看出，这种分配仲裁费用的方案充分考虑了申请人、被申请人各自在案件中的主张，平衡了申请人和被申请人的利益，使其处于完全平等的地位。这种找中间点的方案，有利于申请人、被申请人都向中间靠拢，从而更易于争议得到和解。 4、胜率差额分配法(the Welamson doctrine)这种分配方案认为，在仲裁中，即使没有反请求，当事人双方也可能都有胜诉之处，只是胜率不同，而仲裁费用的分担即应按照胜率的差额进行分配。比如：在案件中，申请人80%的请求得到了支持，这也就意味着申请人失败了20%或者说被申请人胜诉了20%，其中的差额为80%-20%=60%。按照该差额，最终的仲裁费用由被申请人承担60%，申请人承担40%。如果申请人仅有一半请求得到支持，则申请人、被申请人各承担一半仲裁费。该方案主要由Lars Welamson教授提出，所以被称为：the Welamson doctrine。 从理论上看，这一方案看似更加合理，所以在许多国家的仲裁和诉讼中得到采用。它在给胜诉方得到较多补偿的同时，也促使当事人令他们的请求更加实际，从而更易于解决。它的不足之处在于当仲裁中请求有多个且比较复杂时，在判断胜率是多少时不太容易计算。[pa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