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17日，沉积半年的"青春宝广告案"，终于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32法庭正式开庭审理。由于是老艺术家孙道临一马当先作原告，更有沪上著名演员曹雷、梁波罗、童自荣、唐俊乔"助阵"分别起诉，少有的明星阵容让这起案件添了很多"看点"。
其实，从青春宝公司以孙道临等头像配以企业宣传的报道出现到该公司接到艺术家们的投诉到涉案的几方单位参与协调，"青春宝广告侵权"纠纷前前后后足有一年多的时间，之所以最后还是走上诉讼之路，用艺术家们的说法是迫不得已，是青春宝公司及其广告代理焦点公司无协商解决的诚意，而想用几封"文过饰非"的道歉信搪塞了事的结果。
开庭时，孙道临因生病住院没有到庭，梁波罗因外景拍戏也没赶来，但两人的缺庭似乎并没影响众多媒体关注的兴致，原被告双方庭上的凌厉对簿，更使本案存在的一些深层次问题一一凸现。
是公益活动还是商业活动?
"青春宝广告侵权"案的发生起源于一次被邀请方称为"公益活动"、被众艺术家也以为是公益活动的演出。
2003年11月15日，上海教育电视台《健康三人行》栏目为制作第100期节目，特邀了沪上演艺界的12位著名艺术家、演员参加与观众见面活动，其中包括著名的电影表演艺术家孙道临、梁波罗，著名配音艺术家童自荣、曹雷，笛子演奏家唐俊乔、舞蹈家周洁，歌唱演员仝阿梅、孙美娜及电影演员崔杰等。
因为事先该栏目编辑约请各位演员时说明"这是一次公益性的演出"，所以演员们并没有提出酬金的要求，也没有签订演出合同。
配音艺术家曹雷回忆那天演出时的情景说："那天，我和演员们都被引到静安体育馆的主席台上坐下，我们的头顶有一条横幅，直到我去场子当中朗诵才看见上面写着《青春宝健康三人行》，才知道这次观众见面会是有'青春宝'冠名的。但有冠名的演出并不等于其节目内容都是为冠名单位作宣传或广告的，如'汉莎之夜交响音乐会'里演奏的乐曲与汉莎航空并无关系，只不过是资助了这场演出，而给冠个名罢了。"也许是怀揣着一颗过于单纯的心，所以，即使那天演出的后半段，有"青春宝"的人插进来讲话，为"青春宝"产品作宣传，演员们还善意地以为：人家出钱冠名了，让他们宣传一下也是允许的。
演出结束后，主办方给了每位演员1000元的"车马费"，并让演员作了签收。
如果没有以后的情节，这次演出到底属于什么性质的，似乎没有人会过多的在意。艺术家们也始终会认为自己参加的是一次公益演出，否则，正如孙道临先生说的，"如果真的按照商业运作模式来计算的话，我们中许多演员收取的报酬远远不止这个数。"但问题是，青春宝公司利用了这次"见面会"，在以后的企业形象宣传上大作特作文章，让人无法不怀疑那场所谓的"公益活动"的商业目的了。"青春宝"公司保健品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在事后说，"上海教育电视台《青春宝健康三人行》是我们提供赞助或资助的，当时，焦点公司向青春宝公司送来了一份提案，说计划在上海组织一次演员与青春宝消费者的见面会，保健品分公司的老总一看是公益性质的，觉得很好，便同意焦点公司组织策划。"但记者发现，当此案进入诉讼阶段时，青春宝广告代理商--上海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的"答辩状"里早已回避了这一问题，而是强调了原告"事后领取了相应的'活动费'"。该公司总经理徐丽认为当时签收单上都写明"今收到焦点广告公司(青春宝永真)活动费__元"字样，所以说是商业活动，演员并非全然不知。[page]
青春宝代理律师更是公开向媒体宣称：记录演出实况的母带显示有的演员现场表演时作了脚本之外的即兴发挥，比如"心情好，一切都好，还要加上青春宝"，"最近我不吃老酒，改吃青春宝了"之类。认为演员没必要事后说这是"非商业性"的演出。
显然，青春宝公司和焦点公司都忘了他们此前坚守的"公益活动"的说法。2004年4月14日，焦点公司曾在《解放日报》上"郑重澄清有关事实，并真诚地向社会各界致歉"："青春宝健康三人行"观众见面会纯属公益推广活动，上述艺术家未许诺给青春宝产品做任何广告。
是商业广告还是新闻报道?
然而，令上述演员意想不到的是，仅隔三天，即2003年11月18日，上海《新民晚报》广告版(第三版)，就以《鼓掌，10000双手为青春鼓掌--"青春宝健康三人行"大型见面会演出实录》为标题，用四分之三的篇幅刊登了带有宣传"青春宝"产品内容的报道，并配以3幅图片，其中最大的一幅照片约13×18厘米，是老演员孙道临在"见面会"上的形象，背后有童自荣和十多位观众，画面上方有"青春宝健康三人行"的大条横幅;另有两幅4厘米见方的照片，分别是童自荣单独头像和主持人与演员对话的照片。该报道下方，则配了一通栏的《热销25年，青春宝又出新品--青春永真片》的标准广告。
该广告版出来后，首先遭遇打击的是老艺术家孙道临，一直承诺不做商业广告的他那些天一连接到亲朋好友的电话发问："孙老，您怎么也做起广告啦?"找来报纸一看，才知青春宝公司将这次晚会做成广告了。
"我一生中坚决不做广告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无论是《永不消失的电波》还是《渡江侦察记》等，我表演的都是理想人物，我能演这些角色是大家对我的信任，我曾经上朝鲜战场慰问志愿军，至今还感受着一位可爱的志愿军战士昨天还在跟我卧谈至深夜，今天就战死在疆场的那番刻骨铭心。我们演《渡江侦察记》时，很多笨重的摄像设备要运上山，都是解放军战士们不顾艰难危险用肩膀帮我们扛上去的。所以，我演的这些形象不是我一个人创造出来的，而是集体的智慧，我不想用商业广告来破坏广大观众心目中的人物形象。"然而，孙老执著的这份理想却被"青春宝"莫名打破了。当他电话向正大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抗议时，得到的回答是：此次活动由青春宝公司的广告代理商焦点广告公司主办，青春宝公司并没授权做宣传，保证不再犯这个错误了。[page]
同样的遭遇也让著名配音演员曹雷身心疲惫，她说："那段时期，我受到不少周围人的议论。有的看过《新民晚报》广告的朋友说'这种活动你也会去参加?给你多少钱?';也有许多我的观众来电询问，说：'这下你给青春宝广告做得大了!';也有人骂教育电视台'噱你们去做他们产品的推销员!骗你们这些老实人!'这一来，可能让教育电视台也背了黑锅......我一再申明我从来没有答应给他们做广告，可朋友们都不信，说'都登在广告版了，还不是广告?!'连我在美国和香港的亲戚朋友都打来电话问。"就在老艺术家们投诉无果的情况下，变本加厉的事情又发生了!2004年1月9日，《解放日报》的广告版上再次出现了题为《不似春光，胜似春光---13位上海艺术家青春聚会》的长篇"报道"，文中涉及到的演员除了参加当日活动的12位艺术家，还加上了不相干的秦怡，配图是她2003年在北京参加文华奖颁奖典礼的照片。
《解放日报》的"报道"无疑是将所有参加"青春宝健康三人行"的演员拉进了纠纷，在孙道临等老艺术家的抗议下，焦点公司作出了反应。2004年春节前夕，不少演员都收到了焦点公司登门作为致歉的一盆蝴蝶兰花，有的还收到了酒。曹雷说她从2004年1月至2月中旬，先后四次收到焦点公司派人送来的"道歉信"、"关于向孙道临、曹雷等著名表演艺术家道歉的函"、"致歉声明讨论稿"、"致歉声明建议稿"等文件，这些文件有署"浙江正大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的，也有署"上海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的。
青春宝公司认为此次纠纷是其广告代理公司一手造成的，与他们无关，故在这件事上出面与演员们打圆场的除了焦点公司还是焦点公司，而焦点公司看似诚意的一次次致歉，实质内容却一字不提"侵权"，甚至在以后4月14日的《解放日报》头版上登出的一则《致歉声明》中，也只强调"错将此新闻报道刊登在广告版面上"。这让艺术家们有一种被愚弄的吃"软钉子"的感觉。
2004年8月初，13位艺术家和他们的律师就此事召开了记者见面会，正式向媒体发布信息准备起诉"青春宝"公司和焦点公司。"我们竟然集体变成了广告代言人。"演员们认为"青春宝"利用他们名义和形象做广告已严重侵权，并给他们的精神和名誉带来了损害。
"如果青春宝公司和焦点公司能端正态度，及时向艺术家们承认侵权，这起官司是打不起来的，现在有人说是为了钱，其实艺术家们是在为尊严打官司"同时担任五位原告代理律师的上海君和律师事务所律师叶志林日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page]
2005年5月17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庭上，原被告双方就本案的焦点问题--分争的两篇文章是商业广告还是新闻报道展开了激烈辩论。
原告方认为：首先，从提供给法庭的相关调查证据可以证明系争的两文确属广告无疑。第一被告焦点公司2003年11月17日委托《新民晚报》刊登在广告版上的系争文章和青春宝永真片广告，是由第一被告以整版广告菲林规格提供给报社的，为此支付了整版广告费用122400元;2004年1月9日刊登在《解放日报》广告版上的系争文章，是由第一被告委托上海天乙广告有限公司(有合同)与解放广告有限公司签订《解放日报广告预订单(代合同)》后刊登的，两份文件上分别标有刊登日期"1月9日"、品牌"青春宝"、广告内容"青春宝软文"等字样，第一被告为此支付了3万元人民币的广告费，第二被告青春宝公司为此支付给第一被告4万5千元人民币。
其次，从内容上看，两篇文章均突出了"正大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并多次出现"青春宝"字样，配以原告出席演出的文字和照片，间接地推广第二被告的品牌，起广告宣传作用。
据此原告认为，第一被告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发布带有原告姓名和肖像的广告，主观上明确认知系争的两篇文章为广告，是故意侵权。
对此，被告焦点公司代理律师鲍培伦则认为，青春宝公司等举办2003年11月15日的《青春宝健康三人行》观众见面会，是一次含有商业因素的活动;该活动一旦成为新闻报道的对象，报道的内容自然涉及活动的商业因素，但"报道"仍是报道，不是广告，照片也非为广告宣传所专门设计的广告图片;新闻报道刊登于何版面，版面上冠名什么栏目，并不影响文字组合的体裁种类。因此，原告将相关报道定性为广告，在此基础上认为被告焦点公司"以营利为目的，擅自使用原告的姓名和肖像"实无事实和法律依据。
"登在广告版上的不一定是广告，登在新闻版上的不一定是新闻。"被告律师强调的这点让听庭的记者有些云里乌里。众所周知，在操作上，现实情况却是"登在广告版上的一定是广告，登在新闻版上的却不一定是新闻。"
450万赔偿是如何算出来的?
涉及"青春宝广告侵权"案的5位原告，由于诉讼主体情况不同、受侵权的程度不同等因素，该案实际被拆成了5个案子，又由于案情相同而由法庭合并审理。
据了解，此次诉讼，5位演员除每人要求5万元人民币的精神损害抚慰金外，还各自提出了不同标的的经济赔偿。其中孙道临为200万元、童自荣为75万元、唐俊乔为60万元、曹雷为50万元、梁波罗为40万元。[page]
对于共计450万元的赔偿诉求，被告认为孙道临等人都没有针对除精神损害抚慰金以外的400多万元的实际损失证据，这让人无法理解。故"经济赔偿"毫无根据，"精神抚慰金"因被告不构成侵权而丧失基础。
原告代理律师叶志林则对记者表示："赔偿诉求有充分的依据"。他们提供法庭的5份《某某某诉上海焦点广告传播有限公司、正大青春宝药业有限公司肖像权侵权纠纷赔偿计算方式》道出了赔偿依据：
青春宝公司为保健品产品的生产企业，根据其行业性质及报表数据反映，广告与其利润之间存在着非常直接和密切的联系，以2004年度为例，其广告费支出为2.4亿多元人民币，主营业务利润6.9亿多元人民币，前者占后者的34.73%，即投入1元广告费，可产生近3倍的利润，说明广告投入对其利润收入有着重要的贡献。
另外，《新民晚报》和《解放日报》均为影响范围广泛的大报，前者日发行量约110万份，后者约52万份，被告侵权范围十分广泛。
原告提出的经济赔偿金额仅占被告青春宝公司两个工作日营业利润的37.45%(孙道临)、14.61%(童自荣)、11.88%(唐俊乔)、10.05%(曹雷)、8.22%(梁波罗)。
"老艺术家们都不指望这笔赔偿金发财，不管赔偿多少，都带有一种惩罚性质。"叶志林律师认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