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国《保险法》第63条的规定，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可以变更受益人。受益人是指人身保险合同中由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指定的享有保险金请求权的人，投保人、被保险人可以为受益人。如果投保人或被保险人未指定受益人，则他的法定继承人即为受益人。
【案情】
投保人甲以自己为被保险人，向乙寿险公司投保了养老保险合同。投保时，甲将其大儿子丙指定为身故受益人。后甲因患癌症住进医院进行治疗，住院期间，甲的大儿子丙只是偶尔去医院探望父亲，而丙同父异母的弟弟丁(即甲的小儿子)却放下所有的事情，日夜守护在父亲身边，精心照料甲。后甲的病情恶化，临终前考虑到丁既孝顺又未成家立业，便想将自己投保人身保险合同的受益人更改为丁。为此，甲让丁将村委会主任找到病床前，在其前面立下口头遗嘱，将人身保险合同的受益人变更为丁，并请村委会作为遗嘱见证人，向保险公司证明变更受益人的遗嘱内容。甲去世后，丙和丁因人身保险合同所生的保险金归属问题发生争议。丙认为，相关的保险资料都在自己手里，保险单上清楚地载明自己是父亲指定的惟一身故受益人，当然应由自己来领取该人身保险合同的保险金。但是，丁则认为，父亲临终前已经通过遗嘱的方式变更受益人，自己才是保险合同的真正受益人，同时手中有村委会的证明材料，可以证明父亲的遗嘱内容。
因此，双方均向保险公司提出了领取保险金的索赔申请，保险公司经过研究后认为，甲生前没有向保险公司履行变更人身保险合同受益人的必要手续，其所立遗嘱不产生变更人身保险合同受益人的法律后果。因此，保险公司将10万元保险金支付给了丙。丁对此不服，向人民法院法院起诉，要求乙保险公司向其支付10万元保险金。后一审法院对本案进行审理后认为，投保人甲在其与乙公司签订的人身保险合同中，对身故受益人已有明确的指定，即为丙。同时，投保人生前所立的有关变更受益人的口头遗嘱没有经过公证处公证，也没有《继承法》规定的两个以上遗嘱见证人予以证明。由于丁未能充分举证证明变更指定的受益人是被保险人(在本案中，投保人与被保险人是同一人)的真实意思表示，因此丁所述投保人甲变更人身保险合同受益人的意愿依据不足，保险公司及时向投保人甲在人身保险单上明确指定的受益人支付保险金的行为并无过错，符合我国保险法的规定，因此法院判决驳回陈丙的诉讼请求。
【评析】
本案的焦点问题在于，行为人可否通过遗嘱直接变更保险合同的受益人。保险合同受益人的变更属于保险合同变更的情形之一，它包括变更权的性质、受益人变更的程序以及受益人变更的效力问题。依据保险法学界和保险学界通说，仅于人身保险合同中才存在受益人一说。所谓保险合同的受益人，又称保险金受领人，是指由投保人或被保险人在保险合同中指定的，于保险事故发生时，享有赔偿请求权的人。我国《保险法》第22条第三款对受益人进行了界定：受益人是指人身保险合同中由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指定的享有保险金请求权的人，投保人、被保险人也可以为受益人。依据保险学和保险合同法学的基础原理，受益人的权利具有相当的独立性，受益人依据受益权取得的相关利益，不但可以免却被保险人死亡时可能存在的债务纠纷的困扰;同时，还可以依据我国税法规定，享受免税待遇。由此可见，确定谁是保险合同的受益人是非常关键的。保险合同受益人受益权虽然具有相当独立性，但是它仍要受到投保人或被保险人意思的约束。换句话说，保险合同的受益人并非一概一成不变，在保险合同生效后，投保人或者被保险人可以中途撤销或者变更受益人。在保险实务中，有关保险合同受益人变更的纠纷是比较多的，因此有必要对此进行探讨。[page]
一、变更权的性质
根据我国《保险法》第63条的规定，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可以变更受益人。从文义解释层面而言，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均可以变更受益人。但是，投保人变更受益人的，必须经过被保险人的同意。由此可见，对于这条法律规定，应该从两个层次上进行把握：首先，变更权最终由被保险人来掌握并行使;其次，变更权的行使，无需相对方即保险人的同意，其性质为形成权。
二、变更权的行使程序
人身保险合同中受益人的变更，必须遵守法定的程序，否则不发生变更的效力。受益人变更的程序如下：
(一)变更权人必须书面通知相对人即保险人。
《保险法》第63条第一款即规定，被保险人或者投保人的变更受益人的行为，必须通知保险人才对保险人产生效力，否则保险人仍得向原来指定的受益人给付保险金。
前述案例中，投保人(即被保险人)甲在变更其先前指定的受益人时没有书面通知相对人即保险人，因此该变更对保险人无约束力。法院判决驳回丁的诉讼请求是正确的，但是至于丁是否有足够证据支持其所谓的投保人的遗嘱或者是该口头遗嘱自身是否符合继承法所要求的订立口头遗嘱的形式要件的要求，都是与本案争议的解决没有关联的。因此，法院的判决结论是正确的，但是其理由值得商榷，因为即使甲有关变更受益人的遗嘱经过了公证处的公证，或者丁能够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变更受益人是被保险人甲的真实愿望，也不能说明甲与乙公司签订的保险合同有关受益人的内容已经进行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变更。简言之，以遗嘱方式变更受益人要考虑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遗嘱自身是否有效，这要依据继承法的相关规定进行判断;第二，变更受益人是否满足相应程序，这要依据保险法的相关规定进行判定。对此两方面的问题，不能混淆。行为人要通过遗嘱方式变更受益人，则必须满足继承法及保险法的规范，方为有效。
(二)保险人接到变更权人的书面通知后，应当对保险单作出批注。
这种要求不仅针对被保险人和投保人，而且也针对保险人，即要求其在保险单上作出批注，以便将来给付保险金时有据可查，不致出错，即使出现纠纷也便于依法解决。
三、变更权行使的效力
依照法定程序行使变更权，则发生受益人变更的效力，保险人应对变更后的受益人支付保险金。非依照法定程序行使变更权，即变更权人未将其变更受益人的意思表示书面通知保险人，则受益人的变更不能对抗保险人。保险人善意对原指定的受益人为保险给付，则免其向指定在后的受益人为保险给付的义务。反之，保险人对于未有效变更的新的受益人进行给付，因缺乏法律依据，可向实际受益人主张不当得利的返还。原受益人则仍可向保险人主张受益权。正是因此，保险人在向受益人给付保险金时更要格外慎重，以免纠纷滋生。前述案例中，变更权人(被保险人)甲未依照法定程序行使变更权，因此其变更之后所指定的受益人对保险人不生变更之效力。保险公司及时向保险合同原指定的受益人给付保险金，合法有效。后指定的受益人丁无权请求保险公司支付保险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