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10日，杭州银事达公司与杭州灯塔养殖总场签订一份合作协议，约定项目的合作期限拟定30年，养殖总场提供该项目建设场地，建设场地手续由养殖总场统一办理，银事达公司配合。银事达公司负责设计建造生产流水线、厂房、设备和所需全部资金以及有关技术;合作期间，若遇养殖总场场地政策性拆迁及遇不可抗力条件，该协议自动失效。合同订立前，养殖总场曾于1997年10月18日与下城区石桥乡订立征地经济补偿协议，约定租地50.955亩，租期10年。2000年6月30日与永丰村订立征租地协议，约定1997年7月1日起租用的55.331亩，租用期限为10年，租金按每亩2000元算……在合作协议订立后，养殖总场未签订租地协议，亦未办理合作协议约定建设项目的相关手续，但养殖总场向天创公司?2001年5月，杭州银事达肥料实业有限公司经杭州市工商局核准变更名称为天创公司 提供了建厂场地。天创公司在合作协议订立后，投入资金及设备，建造了肥料加工项目。该场地上建造的房屋属无证房产。
2001年8月6日，养殖总场向下城区石桥镇政府提出《关于养殖总场石桥分场要求列入经济适用房开发项目的请示》，同年9月6日，杭州市政府决定，将养殖总场石桥分场及周边地块列入该市经济适用房建设规划项目用地。同年7月26日，杭州市下城区政府决定给予养殖总场拆迁补偿金32000万元。拆迁补偿内容为：石桥分场(天创公司除外)的所有房产、土地、附属设施、设备等的赔偿和搬迁费用。天创公司由草荡小区指挥部根据有关政策另行拆迁补偿，双方签订拆迁补偿协议，约定依据《杭州市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浙江省城市房屋拆迁价格评估暂行办法》，参照市场评估原则，根据实际情况对天创公司在养殖总场石桥分场租用集体土地内生产基地的所有无证房产、附属设施、设备、搬迁费用等拆迁补偿5931532.l元?其中对所有无建设许可证房产补偿人民币4277766元。
原告天创公司遂以养殖总场违约为由将其告上法庭，要求判令被告补偿拆迁损失5561.8万元。
判决结果
原审法院经审理判决：天创公司与养殖总场订立的合作协议终止履行;养殖总场应支付天创公司拆迁补偿损失4277766元。原告不服，上诉到二审法院，二审法院判决养殖总场支付天创公司拆迁补偿损失8555532元。
评析
本案主要涉及民事责任中的因果关系以及因政府行政行为导致合同不能履行的法律定性。
本案合作协议无法履行系因杭州市政府为开发经济适用房小区进行拆迁所致，属于政策性拆迁，与双方过错无关。虽然上诉人天创公司坚持主张该合作协议的不能履行是由于养殖总场在政府作出拆迁决定之前向有关部门报告主动申请将养殖总场列入经济适用房范围所致，但不能举证证明该申请报告与政府决定拆迁有必然联系，故其上诉理由不能成立。但在判定双方对损失如何承担时，还应注意考虑双方是否存在违约，正确区分政府拆迁行为和违约行为的不同后果。首先应解决如何认识政府的政策性拆迁行为导致合同不能履行的定性问题。对此存在两种意见，一是认为属于不可抗力，二是认为属于情势变更。笔者认为本案合同不能履行应属于不可抗力。首先，不可抗力属于法定的免责事由，而情势变更原则主要是一项指导合同履行的原则，即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因情势变更的出现而使当事人履行义务，有悖诚实信用和公平原则。其次，不可抗力引起合同变更或解除必须导致合同不能履行，而情势变更原则适用于履行过于艰难，或须付出高昂的代价，当事人又无法采取其他补救措施的场合。第三，在出现不可抗力后，当事人只要依法取得了确切的证据，履行了法律规定的有关义务，则可以免于承担违约责任。但在出现情势变更以后，当事人要主张适用情势变更原则，必须请求法院作出裁判，而不能当然导致合同的变更和解除。如果法院驳回了该当事人的请求，则该当事人仍应继续履行合同义务。在解决了政府拆迁行为定性问题后，还要研究不可抗力和违约责任的关系。应当明确的是，不可抗力并不当然导致当事人违约责任的免除，在不可抗力发生之前，如果已经存在一方当事人的违约情形，则该方当事人仍应向对方承担违约责任。民事纠纷的违约责任法律后果承担中存在着因果关系问题，依照民法通则第一百零六条第二款的规定，该因果关系为过错与损害之间的因果关系。即使损害是由行为人的行为造成的，行为与损害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但若无过错，此损害即不属于应负责任之列。这就表明，因果关系是过错的必然引申。就本案事实而言，双方当事人在合同当中约定了因政府拆迁导致合同解除的内容，因此双方合作协议的解除源于合同约定的事由。天创公司未能举证证明养殖总场单方面向有关部门申请将肥料厂列入经济适用房开发项目，是造成政府作出拆迁政策的直接原因，因此，合作协议的解除与双方过错无关。但是，如前所述，不可抗力并不必然导致双方民事责任的免除。作为合作协议的双方，本应诚信守约，相互支持，密切配合。然而，养殖总场在未与合作协议另一方天创公司进行任何协商的情况下，漠视由此将造成协议无法继续履行并带来巨大经济损失的可能，即单方面向有关部门申请将包括双方合作项目有机肥料厂在内的养殖总场列入经济适用房开发范围，应认定其在合作协议履行过程中存在主观恶意。同时，在协议合作两年时间里，养殖总场始终未尽按照协议约定办理场地使用手续的义务，违约事实清楚，其过错也是明显的。
本案在民事责任承担问题上，首先要注意将对导致合同解除的过错和对损失的过错加以区别。确切地说，应当注意当事人过错与损失之间的因果关系。本案处理上，一审法院未注意到该问题，同时对政府拆迁行为的定性以及与当事人之间的违约行为对损失后果的承担未加区别，也是造成处理结果缺乏坚实的依据，责任承担忽视过错与损害之间的因果关系从而有失公平的原因之一。虽然天创公司与拆迁指挥部达成了补偿协议，但并不影响其依据养殖总场在履行合作协议中存在过错，而主张其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两者是不同性质的两个法律关系。养殖总场关于天创公司签订补偿协议的行为即表示其放弃了相应的民事权利的抗辩理由是不能成立的。关于补偿款5931532.1元中4277766元的房屋部分的损失，原审法院依据《杭州市征用集体土地房屋拆迁管理条例》规定的补偿计算方式，即由拆迁人按被拆除房屋重置价格结合成新的三倍作为拆迁房屋的全部损失补偿是正确的。但同时未对造成该损失的原因作具体分析，仅仅依据双方合作协议对办理该项目所需土地的手续过程中，具体双方应尽的义务未明确约定为由，判定双方对天创公司已获得的4277766元以外的另两倍损失8555532元各半承担是错误的。鉴于房屋产权的取得必须建立在已取得相应土地使用权的基础上，故本案所涉项目有机肥料厂房屋成为无证房产的主要原因在于养殖总场未与第三方达成相应的土地租赁协议，不能取得相应的土地使用权所致。因此，养殖总场应对天创公司因无证房产拆迁导致的损失承担全部责任，也即应对另三分之二的损失承担赔偿责任。至于养殖总场提出的具体房产办证手续应作为天创公司的义务，且因天创公司未获得环保相关证明导致房产证和土地使用权证不能办理的抗辩理由，因其混淆了应先有土地使用权，其后才涉及房屋产权以及有关环保证明的先后关系，同时也不能提供证据证明取得环保证明是办理相关房产证明的前提条件，故该抗辩理由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不能成立，二审法院未予采信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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